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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别样的连云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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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28 12:20:1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几年前写的,当时刚到广州,有某种怀乡情结。06年国庆回去一趟,重点走了东西连岛一带,感觉很很不好。东连岛上的民居都被拆了,说是要开发房地产, 破坏了好好的自然风景。记得04年在东连岛上住过几夜,那个感觉终于不存在了。或许,故乡就是被用来败坏的,就是要混淆异乡之人的怀想,就是要乱了归途以 致永远回不去。最近的一次回家是07年4月,在白塔埠机场下来,真想掉头回去。印象中的家乡一点都不认识了,很恍惚,彷佛竟然不敢相信在此地活过20多 年。哎。  

不知道返航的边城
1


通往连云港的理想途径有两条:乘船或者坐火车。对应于这两类旅客,连云港展示了完全不同的风貌。当航船终于真切地逼近云台山的轮廓,并且港口对面的东西连岛也已露出红色的屋顶,钟楼提醒东城上空的鸽子,归家的诱惑将游子深深吸引。  

然而,对于乘坐硬座火车进入连云港的人来说,由西往东的穿越,实在是一次苦旅。硬座火车从连云港的西城边沿擦过去。像飞鸟错过宫殿的屋檐。黯淡的城市 色彩,如沉默的羔羊。国内四大盐场之一的淮海盐场袒露苍茫和荒凉。山峦、铁桥,隧道、平原,以及那茫茫不知何方的终点。  

关于连云港可以有这样的说法:亚欧大陆桥东桥头堡,花果山孙悟空的老家,世界上水储量最为丰富的地域之一,发展缓慢却有着优质空气与海水的中 等城市……够了。构成连云港的不是这些,而是她的时间跨度与空间面积与历史事件的关系:吴承恩遍寻素材时,驾船浏览过的灜洲山川;被枭首的方腊起义军首领 最后一击,在城墙砖上留下的痕迹。  

还有,惨烈的大桅尖战役中,日寇舰艇上炮火的射程;刘少奇在一棵槐树下来回踱步时,与堂屋磨盘间的距离;不到20毫米的降雨阻塞下水道,并在 路面上所造成的漩涡;为提供拦海大堤的石料,两个山头被炸平后现今的海拔高度;三年自然灾害最严重时期,从干涸的水库洼地显露出的大青鱼的背鳍。  

想象一下吧,处在中国东海岸脐部要冲的连云港,一市双城的格局,东西城相距近百里之遥。还可以翻腾出更多被城市掩饰了的记忆:青石板材形成的 房屋墙面;你需要俯身多少度才不致于连人带车被刮倒在地的铁路桥;面对记者镜头,表演圣餐礼仪的牧师,责备地瞥了一眼紧张得不知所措的修女;海浪将不知名 海洋生物的肢体卷上洁净的海滩,那正是中午,引起一位江南的女子好奇地探视、打量……  

不像那些庞大且著名的城市,依靠不断重复的布置,就能让人们记住一切。诸如连云港这类边城的历史,发生的也就发生了,如果没有细致的观察,是 一定要被吸纳进城市的黑洞中,消解于无形无踪的。似乎总是下意识的,连云港将微不足道的现在进行夸张、变形,以求获取赞语。它不习惯泄露自己的过去,而是 将它们像手纹一样藏起来,丢掉。  

可事实上呢,城市确实存在,城市无法将自己抹杀掉。  



2


有人曾经问过一位崂山道士连云港的命运,他说:“我看见两座城市,一座黑夜之城,另一座是光明之城。”按照孔子登临连云港以望东海的记载,黑夜之城的西城千年之前恰恰抵着大海的边缘。这里也是太阳降落的方位,最后一丝阳光会在最后一刻,悉数将城市的光影收拾干净。  

出西城南行五华里,即遇龙洞庵,庵墙西边的青石壁上存有一孔远古时代的神奇洞穴:洞口一尺方圆,洞内阔大却可容身。细密的螺壳分布在洞口边 沿,接受市民们的抚摸与膜拜。据庵里的比丘尼所言:南北朝时代,从寺庙门前石阶即可登船,直入浩瀚大海。而今,西城已被海岸线抛弃在百里开外,城市的轮廓 混合着郊区的山林、农舍、苹果园,做着泛舟出海的原初美梦。  

有时候,沿着城市的空间随兴漫步,会让人自然得出城市杂乱无章的结论。那些隐藏在城区内部的街巷,似乎一直在顺着自己的主意延展道路、巷子口 与广场。也就是说,在城市的任何两点之间,都可以寻找得到无数条路径。这一点给城市带来了无穷的想象。但城市里的居民从来不知道怎样丰富他们的想象力。他 们只走最熟悉的路途,对于身边的另外一条道路要么是心存恐惧,要么是不以为然。  

这就是连云港西城,那些人在这里永远定居下来,期待着城市给予他们空气、粮食、三居室的房子,当然还有死亡。城里最光鲜的道路就是他们每天上 班下班要走的路,与西城之所以为黑夜之城的秘密毫无关系。久而久之,他们连梦也忘记了。不知道城中的河流里有水,不知道水最终在城北流向大海,更不知道会 有一场雪将整座城市掩埋。  


3


在城市日月轮回的过程中,陆续会有旅客做着硬座火车来到西城。这些来自西部的移民刚来的时候也会想不通,是什么吸引了他们穿越一座又一座沙漠 来到这里,来到这不无丑陋的西城。但经历过很短的时间,移民不再想念那些曾经的荒漠和戈壁滩了,他们自信地以为西城就是他们要寻找的理想所在。他们和先前 的居民一样,开始去走同样的道路,并逐渐汇合到与他们相同的节律中去,将其余的、足以逃遁的出路,一一遗漏且遗忘。  

城市的居民并非是无所事事的。在过去长达20年的时间里,他们不间断得拆解和组合城市建筑的空间,去建造一座夜色中的陌生的城市。他们在城南建设了亚 洲最长的山地滑道,当居民坐在滑车上运动时,可以远远地望见西城的三两座高楼,也能听得见龙洞庵时断时续的木鱼声响。  

他们遗弃了解放战争时期就已经繁华的后街,用推土机将那里的雕梁画栋推倒,盖上据说是本城最为昂贵的楼盘。他们重新布置了城市的商业区、住宅 区和银行,并以建设市民广场的名义将市中心建设成了商业步行街,向全中国最有钱的温州商人伸出橄榄枝。他们还计划在城东的荒野上建造一座新城,以缩短西城 东城的时空距离。  



4


麦当劳来了,全城的居民列队消费汉堡包;超市里终日人流不绝……即便这样,每逢夜晚十点,大街小巷已经空无一人。居民还是不习惯在夜里外出或者娱乐,对于他们来说,城市就是那坚硬的起居室的空间。他们没有意识到,更可能是心甘情愿地将黑夜里的西城整个托付给黑夜。  

有时候,沿着城市的墙壁游走,也能撞见清代石砌的城楼,看见原始氏族时期的岩画,或者被汉代的竹简绊倒……。但从整体上讲,连云港这座城大概 是抱着不置可否的态度面对自身的历史的。长此以往,造成了一个不幸的格局:这里的人不再对过去感兴趣,或者说对历史讳莫如深。城史上最有名气的三个人的表 现,似乎印证了这一事实。  

蜗居在城市最南端的李汝珍故居,始终冷落。这位自号松石道人的纹秤高手曾于乾隆六十年(1795年),与九位棋友对局。后辑录当时名手对弈的 200 多局棋谱,成书《受子谱》,被赞为“弈家最善之本”。然而,李松石的想象始终不在这座城市的前身——古海州上,能让他忘我忘此城的,却是那部神游万里的 《镜花缘》。  

那个在苍茫的月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的朱自清,打小就生长在西城最偏远的角落里。不出所料,他公开宣称,自己是扬州人,从来 不属于这座城。西城的荒野兴许给过朱自清父亲一般荒凉的感觉,也许同样给过张元某种灵感,而这灵感应该和电影有关。这位近年逐渐走出“被封杀”状态的第六 代导演,从来不谈身世与出处,仿佛那些在西城耗费的岁月可以一笔勾销。  

城市与她的居民不再有缘,甚至被故意忘记。黑夜之城在那块命名为“连云港”的棋盘上兀自腾挪。根据很多文学大师的描绘,城市只在观察她的人眼 中具有形状。如果这个推论可以成立,可以想见青龙山公墓的守墓人遥望水灾之年的城市,朝着满目的坟茔发出满意的微笑。在这城里流传了百多年的淮海戏,俗称 “拉魂腔”的,其最后一代观众已经老去。戏子们渐渐冷却,成为城市夜色中的某些角色和场景,譬如书生、小姐,譬如约会、偷情。  

5


连云港的另外半座城市,即相较于西城的东城,建设在海风和礁石之上。对于那些骑马前来此地的观赏者而言,东城就是一座海湾山坡上的城堡;对于 那些从海上前来的过客而言,东城是一座远看清晰、近看就改变了的城市。从城市的方位感、倾斜度、水流以及窗户的朝向看,东城具有完全不同于黑夜之城的城市 特征。如果你拎着从渔港里刚买来的大黄鱼,沿着台阶向上走。你对东城的认识就是另外一座连云港:喷着白蒸汽的火车头——悻悻然地——喘息在陇海线的起点, 生活污水沿着宽窄在1米至20米之间的石阶漫流,裹挟着西城灰尘的早班车匆匆响着喇叭,水泥墙面剥落显露出贝壳的残骸。  

如果你在向上走的时候间或回头望,你的目光就能看到阳光下清晰的东西连岛、进港的外国货轮、自由舞动翅膀的海鸥,以及海鸥身体下狭长而深蓝色 的东方大港。当然,你还会遭遇流浪狗,垃圾一样堆着的鱼干,贴着出租启事的石头房,胡乱摆布的临时集市以及背负硕大的登山包、对着地图无所适从的俄罗斯 人。  

东城的石头房子绝大多数没有住客,它们原先的主人要么迁去西城,要么不知所终。那些漫步在斜坡住宅区的人中,不乏从西伯利亚赶来建设田湾核电 站的工程专家。他们在山脉的背面建造中国东海岸的能源梦想。这里也是西北嫌疑犯不假思索就想到的亡命之天涯;同时,也是那些希冀结束生命的自杀者的天堂。 他们长途跋涉来到这里,只是为了生平第一眼也是最后一眼瞧见大海。  

城市连接黄海的边缘部分,对沉思者来说,蕴涵着最富魅惑的神谕。沿着海边蜿蜒的高速路通往传说中的古战场。海天一色,黄色的灯塔和巨大的消浪 硂块最醒目。它们组成的长堤,将大海分割成不同的区域。在这样静谧、纯净的天地下,西城渺渺几成空;东城也会伴随某个念想的瞬间,“坍塌”成平原尽头那倾 斜的山脉和海洋。  



6


然而,东城的生活并不幸福。对大多数人来讲,如果在东城住上一段时间,甚至度过余 生,光明之城就会很快褪色。海滩只在夏日,且海面水温不低于20度的条件下,才有较多的西北人过来戏耍。别的季节的多数时段里,海滩寂寥得只剩下海浪。城 市里似乎总是留不住的过客。每天两次的涨退潮,没有丝毫悬念,也缺乏诗意。城市终日面朝大海,受尽海风吹。  

崂山道士所占卜的黑夜与光明之城究竟作何解释?我的看法是:连云港的西部黑夜之城与东部光明之城,两者都随着时间在变化。它们互相对立、互相 依存、永不相爱。要知道,一座城市从它所面对的荒漠获得自我评价。因而,在西城和东城居民的梦中,连云港的城门上分别标识着骆驼和四桅帆船记号。虽说一千 个居民的心中就有一千个连云港,但汇总了看,连云港成了介于无量数的沙子与水之荒漠之间的形象。  

这是城史上最漆黑的深夜。乌云挟着墨黑的海水朝着东城,涨潮而来。这次涨潮超出了任何常规的约束,墨黑的海浪翻越海堤护墙,侵入了东城中心地 带的街心喷泉;迅即,浩浩荡荡地向着西城的所在席卷而去。墨黑的海浪滔天翻滚,摧毁西城苦心经营的新城,杀进西城的心脏,淹没铁路桥的空隙,把夜间歇脚的 鸽子赶走,已荒废千年的龙洞凌厉地发出久违的呼啸。  

是啊,这是我夜泊东城时遭遇的噩梦。醒来后,我直直地盯着这座城市看,彷佛不知道为何流落到这里。但我清楚,西城正在加快建造新城的步伐,以 求早日追赶上东城。可我知道,有些人永远追赶不上,有些城永远走在我们的前面。大副的吆喝打断了我的梦想。波涛拍打着东城码头的黑色条石,催促着,似乎随 时准备启航。  

一旦启航,便再不会有归航的那天。已经能隐约听见铁锚被拉上船时,它与铁船碰撞发出的响声。岸上送别的人耐不住晚点的烦躁,早就悉数散去。就 像连云港自顾自地去书写并遗忘自己的双城记,我也要告别了。当一切都已经被抛在身后的港湾,我再次压抑不住遐想:西城和东城难道真要面临一次创世纪的洪水 与海难才可以连成一体,实现紧紧依偎的夙愿吗?必然的地理和偶然的历史造就了连云港的双城史实,但无人知晓城市的命运会在哪里拐弯。  

想象着一条虚拟的直线,在北纬30度附近横贯亚欧;它也在朝着东西两个方向延展,大陆深处或者太平洋。朵朵白云在东城的谷地和山麓间,映照出 一座座城市的象形轮廓:长安、西安、洛阳、开封、潼关、汴梁……,还有连云港。这些美丽的名字和它们所包容的一切真实面貌,犹如白驹过隙一般,已经或者将 要在城市史上——次第荒芜。  
发表于 2010-11-28 12:24:33 | 显示全部楼层
历史的厚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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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28 12:34:54 | 显示全部楼层
大港连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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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28 13:06:44 | 显示全部楼层
连云港----亚欧大陆桥东桥头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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