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阳福利院贩婴之三：一个老人和三个孩子

行者

很多个夜里，胡还会想起那3个孩子，她们穿过的小棉袄和小鞋子一直存放在一个箱子里。

                     一个老人和三个女婴



文/记者 邓飞



     胡桂珍还记得，1999年农历10月29日，衡阳县福利院一负责人的妻子张某给胡抱来一个婴儿。张和胡很熟。之前，张找到胡，请她帮福利院带养婴儿，一个月可得270元的婴儿抚养费，多少补点家用。当时胡刚刚退休，闲着没事，就在家门口炸点油饼卖。

     胡桂珍看见孩子，吓了一跳――两个月大的孩子又黄又瘦，肚脐突出四五厘米，像只老鼠一样蜷成一团。胡说：哎呀，这么个样子，我怎么带得活咯。张说，带死了也不会怪你。

     衡阳县福利院分散抚养婴儿的历史要追溯到1990年代。据知情人说，那时福利院规定，抚养者带好了孩子有奖金，但若带死了，则要罚款1000元。福利院找到了许多像胡一样的妇女帮助抚养，仅衡阳市粮食机械厂就有11名职工，各自带养了1个婴儿。

     逢年过节，福利院的人会带一些白糖、衣服和奶粉来看望孩子，并给上几元钱。

     2006年2月17日晚，昏暗灯光下，衡阳市粮食机械厂居民楼里，胡桂珍老人翻出孩子的照片，背面写着她的名字――阳古。胡说，孩子长得鼓鼓的，他们全家人一合计，就给她取名叫阳古。

     5年多前，福利院的人来到胡家，给阳古拍照，说她的照片发出去，肯定很快被选中。老人模糊知道，孩子的照片是通过互联网，送给外国人看。而她是在帮福利院把孩子养好，孩子长得好，要的人就多。

     阳古被送走前的一个晚上，胡和邻居正在家里说笑着，古古摇摇晃晃走过来，嚷嚷：“奶奶抱抱”。胡俯身把孩子放在她的一只脚背上，翘起来，逗她玩。古古挣扎要爬下来，要“奶奶亲亲”，胡摇头逗孩子说不亲，古古昂着脸，很大声地说：明天，明天我走啦，所有的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胡说，她当时心里一酸，眼泪就流了出来。

     5年后，胡还在感慨说，1岁多大的孩子为什么那么懂事啊。

     次日，胡特意起了一个大早，蒸了3个鸡蛋，给孩子细细洗了一个澡，又要女儿找来相机，给她和孩子拍了个合影。

     早上8时许，福利院接孩子的车来了。胡一家人抱着孩子和给她买的新衣、新鞋送上车，看见车里坐着福利院的领导和另外5个小女孩。

     车子开走，胡感觉心里好痛。后来，她还一个人去过福利院，询问古古最终被送到了哪里。有人私下里给她一张纸，说上面写了地址，回来打开一看，全是外国文字，两老口没办法看懂，又舍不得丢掉，就藏在柜子里。

     张很快送来第二个婴儿，也是女婴，叫杨华。转了4个人带， 8个月孩子才8斤4 两，“都快不行了”。张塞给胡说，胡大姐，他们带不来，你带得好，就交给你了。

     胡给孩子熬骨头汤和稀饭吃。杨华的脸色开始红润起来，体重很快增加到了17斤。

     刚好带了3个月，福利院又要把孩子抱走，因为又要送走一批。事后胡获知，杨华也被送到了国外。

     第三个女婴叫杨妍。农历2000年12月18日，也是从别人手上转来的。别人带不好，说这孩子吃什么拉什么，带不活。

     胡一看孩子皮耷拉耷拉的，怪可怜的，就答应帮助抚养。老人寻了一个治腹泻的土方子，用青莲蓬熬水给孩子喝，孩子很快好了起来。食量变大了，喂稀饭时，她总是咬住汤匙咿咿呀呀不放。

     2001年10月27日，福利院接回杨妍。胡不放心，偷偷跑去看，看见孩子在打架。后来福利院的人说胡：“你带的那个小孩到处走路，还打架。”胡听了特高兴，孩子好动还能打架，说明她身体好啊。

     过了几天，胡听说孩子病了，忙用青莲蓬、艾叶水熬了一罐子药水送到福利院。福利院的人抱怨她说：“这孩子生病，是你们的药给吃坏的。”胡急了，说：“求求你们做点好事，把孩子送回给我带，我保证带好她。”但被拒绝。

     没几天，福利院的人说：“你带的小孩不行了。”胡赶紧跑去看，没看见孩子。老人坐在福利院办公室，抹着眼泪一遍遍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不能做缺德的事啊。

     胡和女儿还去了医院，去翻病历，但没能找到。直到打听到孩子被送到本市一姓张的人家带养，胡和家人才放心。以后每个月，老人都要走好远的路去看孩子。过年前，老人还坐出租车把孩子接过来住几天，给她买了新衣服、新鞋帽。

     2002年8月，胡听说杨妍要被送去荷兰，她特地来到福利院，请汽车经过她家时停一停。结果孩子看见了胡，大喊奶奶，胡想哭，小孩也哭，小手指着胡家的方向要回来。

    “我真想把她们一个个带在身边，直到她们长大。”胡说。

     2002年底，衡阳县福利院的婴儿多了，就把所有的婴儿集中到福利院，请了专职保姆喂养。

     很多个夜里，胡还会想起那3个孩子，她们穿过的小棉袄和小鞋子一直存放在一个箱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