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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2-25 23:1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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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后期辽东名将李成梁先祖出于江苏赣榆
——对明后期辽东名将李
成梁祖籍的新考
李大春 李家信 李亮 李传良
李成梁(1526-1615),铁岭人,是明后期辽东名将,与戚继光齐名,时称“南戚北李”,很多学者认为李的勋业高于戚,但是研究的不够。随着研究深入,各方面成果渐多,争议随之出现,比如有人认为“明实亡于万历”,与李成梁征剿打击后金的政策有关。尤其是对李成梁的家世研究历来就久有争议,几种观点,皆极尽搜罗考证之可能,概而言之,无论是蒙古人说、汉人说、朝鲜人说、女真人说,还是李成梁家族自称陇西人唐末避祸赴辽说,都持之有故,但也都有证之不全、考之不深之处;皆有可取之处,但也皆有可存疑之处。故而,说起李成梁的家世,论者往往信疑并取罗列,谓之“神秘家族”云云。
笔者根据新近发现整理的元、明、清的官修史志和辽宁铁岭、江苏赣榆两地李氏家谱等相关资料,对李成梁家世再做新考。依据笔者掌握的资料,可以推断,李成梁先世应当在元明之际出于江苏省连云港市赣榆县的陇西郡致和堂李氏,该族李姓在赣榆当地俗称“七大支李”,自一世祖李东藩宋末元初播迁以来,分为七支,后裔已达二十余万。
现粗考如下,以便就教于方家。
一、对辽宁铁岭李成梁家谱的存疑
关于李成梁家族的世次原始,现在多采用康熙壬寅年(1722)李成梁十世裔孙李树德重修的《李氏谱系》的记载。该家谱近年于铁岭李成梁家族聚居地李士林家发现。该谱以出任铁岭卫指挥佥事的李英为一世祖,之上还有李哲根穗、李和山、李厦霸努、李把图理、李膺尼五位先祖,但李树德在谱中说“因鼎革,碑记残毁,谱系散失,是以五位之世次无考,未敢妄注也”。第二世为李文彬,第三世为李春英(或作李春美),第四世李泾,均世袭铁岭卫指挥佥事。李泾有子四人,居长者即明末辽东名将李成梁。李氏从第三世春字辈起,五个兄弟析为五房。李成梁一系属老长房,以下依次为老二房、老三房、老四房、老五房。清《铁岭县志》中关于李成梁家族的记载基本采信照搬了该谱。
应该说,该谱的修订者李树德的态度是比较审慎严谨的。他在修谱附记中写道:康熙壬寅年,该谱将要修成时,得到王鸿绪赠送的《明史稿》,内有宁远伯李成梁传,核其始末,与原谱稍有异同,该传记述:李成梁高祖李英自朝鲜内附,授世袭铁岭指挥佥事,而原谱上记载是副千户。对有些内容,李树德认为“俱较原谱详,悉依改正”。同时,他还记载,修谱时,九世孙李廷相送给他李氏宗图一张,上面有李成梁之子李如楠的亲笔:“据载云,一世祖李膺尼洪武渡江归附,二世祖英”。但是李树德强调,因为李膺尼世次未详,认为播迁之后,未得此图,所以传闻有异。又因为他所依据的“原谱”,已经确定李英是自朝鲜归附的一世祖,所以他不敢依据李廷相送来的李氏宗图改正,只能录以备考了。所以,我们现在能看到的最早版的、也就是李树德主修的铁岭李氏家谱,开始是这样记载的:“世次原始:李氏原籍朝鲜人也,明初渡江内附,游至铁岭,因慕风土淳厚,遂家焉。卜茔域于铁岭东南崔公堡之东,族人称为老坟。后因鼎革,碑记残毁,谱序散失,是以李哲根穗、李哈山、李厦霸努、李把图理、李膺尼五位世次无考,未敢妄注也。”
由此发问,【1】李成梁的先世到铁岭,究竟是高祖李英“自朝鲜内附”,还是“原籍朝鲜人也”?前者是个对迁移路线中的朝鲜“站点”的表述,后者是静态的籍贯判断,区别很大。【2】究竟是谁先到了铁岭?是在李英前的五位世次未分的“李膺尼洪武渡江而来”,还是李英内附?【3】据此,有一点倒是被证明了的,李成梁家族先世绝非世居铁岭,而是迁移到铁岭的,那么在李树德修谱的时代能否还有资料证据可索,其先祖又自何世何地而来?【4】从李树德在附记中的记述分析,他对所依据的“原谱”以及“宗图一张”,以及《明史稿.李成梁传》的内容,他是做了考订取舍的,他虽然怀着敬祖追远的、比较审慎严谨的态度,但在结果上,他还是在取舍中做了一个“拼盘”,只是取舍的多少不同而已。那么在他的取舍中有无偏差错讹?【5】与该家谱相关联的,韩国朝鲜人认为这一家族出自星州李氏,日本学者园田一龟在20世纪的1930年代,主要依据李成梁的先祖的非汉化的名讳和李成梁作战剽悍等考证,认为该族原是居住鸭绿江南的女真人,14世纪末在始祖李膺尼带领下由朝鲜迁至铁岭,后编入明朝卫所并出仕做官。但是,这些观点,与李成梁家族自称陇西李氏有相左之处。在中国,历来最为重视家乘世系,故唐宋及以前多有攀附郡望门第的作伪之事,那么李成梁家族自称陇西人唐末避乱迁辽是否可信?很显然,这些问题在李树德那里是没有解决的。至于没能解决的原因,李树德也解释了:是因为“碑记残毁,谱系散失”。
再者,再深入分析以上援自李树德主修家谱的资料,在主修人李树德有一个明显的矛盾:明明正文部分说“碑记残毁,谱序散失”,好像无从下手,但是附记资料中又显示他还有几样东西可资凭依,即“原谱”、“宗图一张”,以及《明史稿.李成梁传》的内容,这就很矛盾。虽然他做了解释,但是,在这个以李成梁为重点人物的家谱里,作为十世孙的李树德,为什么不采用李成梁的儿子李如楠亲笔的“一世祖李膺尼洪武渡江归附,二世祖英”的文字来确定世次呢?乍一看,很很令人费解。其实,联系当时的情形,就不难臆测其中原委:出于加强统治需要,清人入关后,文化管制很严,尤其涉及前明旧事,更是必一于朝廷口径。所以清室一入关,顺治就下令修治《明史》。一部《明史》断断续续修了近百年,固然有其他因素,但也可见清室对前明的历史“认认真真”下足了“功夫”(后来研究者认为,研究明史之难难在除《明史》之外,各种私人笔记典籍等“资料太多”,往往在可考的资料之间对同一史事相互矛盾,不知所从,被称为“一笔滥账”)。这期间,康熙五十年(1711)《南山集》因内容“狂妄不谨”,文字狱发,株连了二三百人。其实《南山集》就是讲点前朝故事(翰林戴名世编修明史“不恰当”地引用了前朝旧闻掌故),就株连了多人性命。康熙五十三年(1714),说唱艺人徐转用说唱体写史,康熙认为这样是亵渎历史,大动干戈杀了他。身处此世此时,位列山东巡抚的李树德,绝非埋头故纸、不谙世情的乡村学究。作为李成梁的后裔,他的家族,这样一个在前朝后期很有影响,又与满族清室历史上有诸多瓜葛的家族修编家谱时,对家族里若干旧事典故的隐显舍取,该不该看朝廷的“说法和口径”呢?很显然,这绝对是个敏感问题!下面的这几个时间很值得注意,康熙六十一年(1722)冬,明史稿编成,雍正元年(1723)王鸿绪进呈新君。同样,也就在1722年这一年,李树德作了这个“附记”。可断定:在当时的编制印刷条件和政治氛围下,李、王二人纵有私谊,王也不可能在进呈前送李一本,也就是说,李树德拿到的绝非“完整正版”《明史稿》。所以他在附记中说将要完工时,收到了王鸿绪赠的《明史稿》,内有李成梁传,是虚言。但由此有一点可以推断,他采信了作为“官方代表”的王鸿绪(王是分工负责明史稿列传部分的,实由万斯同主理)提供的“说法和口径”。笔者认为,这个“说法口径”就是后来载于“钦定”《明史》的“高祖英自朝鲜内附”,这样方可避免“狂妄不谨”之类的嫌疑。所以,即使是他的前世先祖李如楠的“一世祖李膺尼洪武渡江归附,二世祖英”的亲笔,他也就只能如此“谨慎”处理了。清军占领铁岭时对李成梁家族大加杀戮抢掠,李氏子孙表现的英勇悲壮。到清代明兴以后,李成梁家族子孙随附清室,继续荣显。虽然他的家族有此一劫,但分析李树德编修家谱中他所撰的文字,却感觉到了他本人对清室的恭敬感戴之情。当然信疑取舍,他在其中自有分说和依据。臆测至此,笔者还有一种看法:那就是在李树德的家谱中,他对一世李英之前的若干世,在他当时的处境情形之下,是果真因为“碑记残毁,谱系散失”搞不清楚,还是出于敏感问题,来个以“李哲根穗、李哈山、李厦霸努、李把图理、李膺尼五位世次无考,未敢妄注也 ”, 就此打住聊以备考呢?
二、李成梁先祖出于江苏赣榆的资料分析
江苏赣榆陇西郡致和堂李氏的祖墓、家谱等家世资料,历来有诸多关于李成梁及其先世为赣榆七大支李氏迁辽后裔的记载。
(一)李东藩墓碑透露的不可忽视的信息
江苏赣榆陇西郡致和堂李氏(当地俗称七大支李)的一世祖李东藩字肇西,陇西人,宋末元初年间,避祸来赣榆,生七子,其后裔分为七支,死后葬于赣榆县林头村。现在的墓碑是族人宣统元年(1909)所立,文革中被毁迷失,2006年发现其中一块,2009年发现另一块,2011年粘合修复后重立。
墓碑正面书:“始祖李大公讳东藩字肇西之墓”。背面碑文比较简约:“公,陇西人也,元季葬于兹。二世七支咸附葬于前,某墓为某祖不可考。其西有指挥公墓,传谓有亨公迁于辽,指挥奉亨公后成梁公命,自辽来祭,殁,遂葬云”。
李东藩的墓西,也确实有一墓,墓碑上书“明故辽东世袭指挥李公墓”,该碑同样立于宣统元年。
该碑文至少透露了以下7条不可忽视的信息:【1】李东藩有个后人叫李亨。【2】李亨迁往辽地了。【3】李成梁是迁辽后的李亨的后裔。【4】李成梁命令一个官名辽东世袭指挥的李氏后裔来祭祖。【5】该族人在赣榆去世了,葬在一世祖墓西。【6】因为“七支附葬于前”,虽然不可考,但是按当时墓葬的严格规矩和习俗,可以推断,李亨不是李东藩的七子之一,当是其七支之后。【7】铁岭李成梁家族与赣榆七大支李氏,产生了一次实质性的交往联系。那就是:李成梁派辽东世袭指挥李公来祭祖的事件。
同时,也应该注意到,碑文中有“传谓”二字,似乎又说明上述分析的信息,带有某种不确定性。然而,百余年前,还在受特别讲究家乘世系的宗法影响,为始祖立碑作记的事,是合族大事,应该庄重严肃。碑文虽然简约寥寥60字,但是记什么内容,绝不是某个支系或某些主事人可拂逆众意私下操作的事,必须合族各支公议通过。因此,让“传谓”刻于始祖碑上,说明当时的后世族人的据实审慎的态度;让“传谓”的内容占据整个碑文寥寥数语的相当分量,说明这个内容绝非道听于他,必然持之有故,不可不刻。就像李成梁族人“自称陇西人唐末避乱迁辽”的传说一样,令人信之存疑,舍之无据。
(二)赣榆七大支李氏家谱中的记载
由李东藩墓碑透露的信息,虽冠“传谓”,却使笔者不得不深究搜求。
铁岭李氏的李树德家谱修完后约28年,赣榆七大支李氏李东藩九世孙李振翼在乾隆五年(1750)10月的李氏家谱中,所作《附关东分支纪略》记载:“辽阳榆林有吾李分支,远年以来,传闻明季有成梁公迁辽东,以军功封宁远伯。或谓应役边城,或谓荷戈从王。文献两亡,证信无从究。未知其去自何年,分自何支。万历间,公遣官指挥者(失其名),自辽东来祭祖墓,并修书致侯族人。将归,坠马卒,遂葬祖茔西。至今有指挥坟。云其时,本支君案兄之曾祖永鑑公、敬宜兄之曾祖湧泉公,不惮跋涉,亲至辽地,盘桓数月。迄归,赠有宝刀一口,命付武士;玉砚一方,金墨一笏,命付文士。并维藩公履历一本,光荣公合同一纸,由行伍军功宦游而家焉者也。及崇祯年,流寇猖獗,岁无宁日,履历、合同、宝刀、玉砚俱已沦亡。唯金墨之存于君案大兄家者,仅十之一焉,今当修谱之日,谨将往事列于篇首,以志李氏子孙于辽阳榆林大有人在……”
分析这段文字,与159年后、宣统元年的李东藩墓碑的简约内容比较,内容确实是更显得具体丰富了:【1】李成梁派人祭祖的时间,是明万历年间。【2】祭祖人带来了李成梁问候族人的书信。【3】祭祖人去世的情况,是将要归去时坠马而亡。【4】事后赣榆族人李永鑑、李湧泉二人,不怕长途跋涉,亲自去辽地数月。【5】二人返回时带回了李成梁赠送的礼品,宝刀、玉砚、金墨,和李成梁交代的礼品用途。【6】更重要的是,还有李维藩履历一本,李光荣合同一纸。【7】说明了这些物品沦亡的原因和年代。【8】纪略的作者李振翼在李君案家,亲眼看到了能够见证这次交往的尚存的证物,即“唯金墨之存于君案大兄家者,仅十之一焉”。【9】李振翼交代了作记的动机和目的:以志李氏子孙于辽阳榆林大有人在。
对于李成梁一族,去自何年,分自何支,李振翼纪略的态度以“远年以来传闻”,也和李东藩墓碑的“传谓”相似,应该说很严谨。 但是,他对发生在万历年间的铁岭与赣榆二李家族你来我往的交往事实,是肯定的,因为他在李君案家看到了这次交往的证物。
在上述文字之后,李振翼在这份家谱里,谨列辽阳榆林上世名讳于后:
亨公 世袭辽东指挥
成梁公 铁岭卫指挥 神宗朝挂印总兵 封宁远伯 陞太傅
在李成梁下,列李如松、李如柏、李如栋三子,并注明长次关系。
维藩公 辽东指挥佥事
光荣公 榆林卫指挥 陞广宁卫挂印将军
在李光荣下,列了 李永芳,注明是李光荣侄儿,总兵。还列有,李正芳、李正美、李正发、李正芝、李正秀,并注明是李维藩之第几子。另列李天植,注明是李正芳子,官广宁卫世袭指挥
在此必须发问,李振翼列举的这份资料,从何处得来?除现在能在历史资料档案中查证的,其余这些人物是否以所列的名讳官位存在过?他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份名单?
(三)李振翮的记录解释了李振翼的名单来历
乾隆元年(1736)的赣榆李氏家谱里,有七大支之六支(新庄一支)后人李振翮手写行楷的一段记述,提到了他在雍正十三年(1735)冬天亲自经历的一件事。这段记述以“辽阳榆林两支自新庄而之焉者”开始,说道关于李成梁派指挥公祭祖,以及后有李永鑑、李湧泉二人亲自去辽地,及带回礼物,又及礼物沦亡的情况,这些内容与李振翼在正式刊印的家谱附录关东分支纪略中的大体相同。但是,也有不同之处,在于以下几点:【1】“迄今俯思,往辽者不及他支,则其去自新庄也无疑矣。但原本合同名下,俱有押记,不知何以存大李庄。遥想回辽之日,借名抄写,久而忘返之故。雍正十三年冬,偶一得见,即欲携回。伊誓死不与,只得抄誊附本,藏于箧笥。以志李氏子孙辽阳榆林大有人在,不终淹没,且本支虽失,辽阳必存,倘有不惮跋涉,亲赴辽地,抄誊全谱,以启后人,功莫大焉。”这段文字里提到的新庄是七支之六支,大李庄是七支之长支。【2】补充了关于指挥公去世的细节:李成梁派来祭祖的世袭指挥李公“祭毕,于林外走马,立毙。说者谓:祖宗在天之灵,阴夺其魄”。【3】叙述之后,他以工笔正楷抄录了辽阳榆林上世名讳,该内容与李振翼刊印在家谱中的名单完全相同。【4】据“成梁公封宁伯……”可推断,李成梁派人来祭祖的时间是在他封宁远伯之后。即于万历七年(1579)四五月之后。
以上家谱资料,有几点值得注意:【1】李振翮在雍正十三年(1735)冬天,他在长支大李庄那里,亲眼看见了来自辽地的这份“履历合同”,并且双方作了押记,赣榆七大支李姓方面作押记的是七大支的新庄一支。【2】据此,他想从长支大李庄带回本支新庄,但对方坚决不同意,他只能誊抄附本带回收藏。【3】他据此判断,迁辽者,出自新庄一支。【4】可以推断,15年后,李振翮的同支李振翼刊印在家谱中的辽地上世名讳来源于此。
插补一条,关于指挥公墓的情况,赣榆七大支族人,对于一世祖墓西的这座“明故辽东世袭指挥李公墓”的态度,在另一本由李怀三于道光二十五年(1845)主修的家谱里,有如下记载:“至今茔西有指挥坟,岁岁修筑,无敢少懈。清明祭始祖后,必为致祭。究为成梁公何人?倘能远涉辽东考其后代,以补此书之缺,更为尽善也”。
(四)赣榆家谱里隐藏的一桩百年公案
查存于赣榆七大支李氏长支的民国三年(1914)的家谱,发现:关于李成梁为代表的辽东李氏先世出于哪里这桩公案早在一百多年前已经出现。七大支的长支后裔该谱修订者李庆桢在该谱的《附注成梁公事后》中,对以李成梁为代表的辽东一族究竟是“赣榆产”还是“辽东产”,作了比较多的分辨。
他说:“谨按旧志,一为康熙十二年(1673),俞邑侯廷瑞倡修、进士倪长犀所手订;一为嘉庆元年(1796)王邑侯城倡修、邑进士周萃元所手订。二志俱以成梁公为赣榆人。周进士之门人,邑文学朱君尧望,因其师原订本,付梓日有经他手窃易者,非信志。仍于家藏本录周原文于侧,并有辩成梁公一条,云:旧志本海州志,海州志本明史,以成梁公为辽东人,而明史稿则谓确系赣榆人也。是朱不以归成梁公于辽东者为当。又倪周二志武勋门所载:成梁公之上有亨公,卫镇抚,以军功官辽东指挥世袭。次维藩公,次成梁公,次光荣公,皆云亨后。以下如柏公、如松公、如楠公,皆云成梁子。又有永芳公,光荣子,总皆亨公子孙也。且亨公为赣榆人,不特邑志之可据,又援元时赣榆王士宁家乘云:士宁于延佑三年登邑志,举孝子,入忠义祠,妻唐氏,生子四,女一适张夏庄李三公,官印亨,世袭辽东指挥,生三子维藩等云云。据以上志乘文,成梁公于亨公虽难确定其世代,要为亨公后无疑,即为赣产亦无疑矣。至明史,属诸辽产者,盖非无因尝得奉天府廪膳生李珂乡试中式朱卷载:其先世世次始祖为成梁公,由铁岭卫学生员袭职,历任辽东挂印总兵官,加太傅兼太子太傅、宁远伯诰封世袭,特进光禄大夫,二世祖如柏、二世伯祖如松、叔祖如桢如栋,官阶具兹,不全录。而据成梁公袭职一端则知,成梁公随亨公官辽东,迳由宦所入铁岭卫籍,应试成名后乃隶籍奉天,不复回赣榆本籍。明史以其由辽籍生员而至显宦,故定以辽产,其实乃赣产。而为居辽之李氏始迁祖耳不得,但据明史一面之文,断定其非赣产。张氏騫近修赣志,第据明史之文,于赣榆志内去成梁公不载,谓无庸籍才异地,殆亦考之未悉耳。”
分析李庆桢这篇载于家谱的《附注成梁公事后》,有几点值得注意:【1】他用 “总皆亨公子孙也”,明确提出了李亨是赣榆家谱所录辽东诸李族人最早赴辽的始迁性的先祖,尽管“成梁公于亨公虽难确定其世代”。【2】证明了李亨确有其人。他援引的是当时他能看到的《王士宁家乘》的内容。【3】他资引了周萃元的门人朱尧望的考辩意见,把这桩公案的时间又往前推了。朱尧望认为:应该采信明史稿的记载(而李树德也提到了资用明史稿),认为李成梁一族虽据明史“定以辽产”,但他认为“ 定以辽产,其实乃赣产”。【4】他分析了“定以辽产”观点依据,是李如柏后人李珂参加乡试的家世世次履历资料使然。【5】他反对单单依据明史一面之文,“断定其非赣产”。并且,对清末状元张騫主修赣榆县志时又再次根据明史去掉李成梁的“赣榆籍”持反对态度,批评了张氏是因为“考之未悉”,而不是张氏认为的“籍才异地”。
也必须指出,虽然在这个考辩中,李庆桢提出了很多依据,解决了不少问题,丰富了许多有价值的资料线索,但是,李庆桢有一个重大问题也没能解决,那就是:他虽然能证明李亨确实存在,但是他也没能明白地指出:李亨在赣榆李氏中是何支何世,李亨和辽东诸李族人的世次关系到底是什么具体的关系?。
三、关于“亨公迁于辽”的分析与推想
应该客观的说,李树德主修的家谱里面记载的谱系内容,李英以下(包括李膺尼的名讳)的内容基本上是有据可考真实可信的。这也被其后相继出土的李成梁家族墓地的墓志铭等物品文字信息所验证。目前对此没有大的争议。但是,正如前文存疑部分的分析那样,该家谱最大的可疑之处,在于:【1】李英及以上世次是什么?李英和李膺尼是什么关系?【2】渡江内附能否就说明一直世居江外和朝鲜?能否就是“朝鲜人也”?【3】这五个具有明显满蒙文化意味的先世名讳与李英及其以后历世的汉化名讳差别很大(当然,李成梁家族随清后的子孙中也同时有不少满化名讳),这五个世次未定的先祖是否另有汉化的名讳呢?
那么换个角度来分析:铁岭李氏五祖世次未定,与李亨赴辽,有没有某种能成立的关系?要解决这些问题,如果仅仅局限于现在能看到的铁岭和赣榆双方家谱等有限的文献资料中,是没有答案的。
关于李亨确有其人的文献依据,在上面的赣榆李氏家谱的资料中已提及的,不再赘述。在进一步的延伸考证中,笔者发现了对赣榆李氏家谱资料“所言不虚”的佐证。现存于赣榆县档案馆的清康熙十二年(1673),由俞邑候廷瑞倡修,赣榆籍进士倪长犀总纂的《重修赣榆县志》有一段记载:“惜乎,秦汉以来,远莫之纪。惟明宁远一族,总戎辽左,号称极盛。而其他历晋勋阶者,间不乏人。谁谓区区弹丸之地,而无可纪之勋?庸载!睹斯编也,令人思颇牧侈干城矣!”在下文,倪长犀列举了(他认为可记的)一个名单:
“李亨 卫镇抚以军功迁辽东指挥世袭
李维藩 亨之后 袭指挥使 历任都司参将
李承梁 亨之后 铁岭卫指挥使 神宗朝挂印总兵 封宁远伯 加太子太傅(笔者按:李成梁的成字在该志原文如此,实指同一人)
李光荣 亨之后 榆林卫指挥使 历陞广宁卫 挂印将军……”
在李光荣名后,他继续列举了李如松、李如柏、李如栋、李永芳(并注明是李光荣侄儿),又列举了刘肇基、匡兴、夏福原等武勋人名。(同样这份名单又出现在乾隆六十年(1795)由赣榆进士周萃元主修的《赣榆县志》中,不再赘述)。
倪长犀(1631-1688),康熙十二年(1673)中进士,历任兰考、谷城知县。受赣榆知县俞廷瑞聘请,主修《重修赣榆县志》。综合前文所述,结合这两本县志等资料,笔者对李亨迁辽做如下分析和推想。
分析与推想之一,倪长犀县志承继万历十八年(1590)和崇祯十三年(1640)的赣榆县志(知县樊兆程主持,退仕的赣榆人董杏主修)。李成梁生于1526年,卒于1615年。万历赣榆县志修成时,李成梁73岁,尚健在,并且还密遣骑兵出塞遇伏,打了据说是现在能考证的唯一一次败仗,战后还诈报了军功。赣榆知县断不可能把李成梁这样一个活人,而且不是籍籍无名之辈的活人,用“籍才异地”的办法,从“辽籍”强入“赣籍”的。李成梁去世那一年,努尔哈赤在萨尔浒大胜明军。过了25年后的崇祯十三年,退仕修志的董杏还可能再次用“籍才异地”的办法,从“辽籍”强入“赣籍”吗?这也让笔者认为,早在1914年,李庆桢在这个问题上对张騫“考之未悉”的批评是有道理的。
分析与推想之二,倪长犀县志(1673)刊行比李树德家谱(1722)早了整整49年,周萃元县志(1795)比李树德家谱晚了73年。李成梁去世(1615)后16年,倪长犀1631年在赣榆出生了,李成梁去世后48年的康熙二年时,倪长犀这年32岁中了举人。倪长犀县志现在被《中国方志大辞典》称道为该志“采集社会现实材料,文献价值较高”。假设他没机会接触前明地方文献,去“采集现实资料”,在本县考证一个下世未远的“名人”籍贯,特别是李成梁这样一个爵高名显的“名人”籍贯问题上,确定其是与不是“赣籍”,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分析与推想之三,假设前文所提及的樊兆程、董杏、倪长犀、周萃元、朱尧望,以及赣榆李氏的李振翮、李振翼、李庆桢等都有“籍才异地”和“攀附名门”的“癖好”。笔者根据赣榆李氏家谱所提及的李亨岳父王士宁的线索,查索了明初宋濂编修的元史,在《孝义一》篇目所罗列的很长的诸人名单中,确实有“赣榆人王士宁”。这也从一个侧面证明了李亨确有其人。
分析与推想之四,查考赣榆家谱发现,自明朝至清朝,赣榆七大支李姓后裔中并无显宦名流垂于史册、载入家谱,而铁岭家谱显示李成梁家族已是军功世家,位高名著了,以李成梁为代表的这样一个显赫的家族,为什么会在万历年间封宁远伯后,派具有“辽东世袭指挥”官职的李氏族人,千里迢迢到赣榆祭祀祖坟呢?若无根由,作为名满天下的显宦世族,如此举动,向一个当时并不“出名”的海边小县赣榆七大支李姓“冒认”祖宗,岂非荒唐?祭祖使者李公去世后,赣榆李氏二人亲踵辽地,盘桓数月,他还回赠礼物若干,乃至还让带回族人名单,岂不更加荒唐?
分析与推想之五,再查赣榆七大支李氏家谱发现,一世祖李东藩宋末元初迁来赣榆,七子附葬其前。如果宋末元初以1280年前后(这个时间根据赣榆李氏家谱载的“顺治七年”,南兰惕庵道人给家谱题字的“历元明至今三百六十年多矣”)计算,延佑三年(1316)王士宁(死后)举孝子入忠义祠,她的女儿嫁给李三公李亨这件事,考虑代际繁衍,期间间隔30至50年的合理时间,李亨可在李东藩的三世至六世之内,那么,李亨“或谓应役边城,或谓荷戈从王”的迁辽年龄可在20左右,推至明洪武元年(1368)前后李英(或李膺尼)自朝鲜内附的大致时间,李亨年龄此时当可以在40至60 左右。那么李亨迁辽后,在辽地可繁衍2-3世后裔。笔者用文献中提及的上述无法更改的三个固定死点时间,推算出李亨迁辽的年龄和(他或他的后裔)重归时的可能的年龄范围。在这个经得起推敲的弹性时间里,李亨有相当长的时间和机会“入辽随辽”(这里“辽”指关外、辽东,乃至渡江入朝鲜的泛指地域),他和他的后裔可以穿辽衣、学辽话、取辽名、随辽俗。同时,有一点还需指出,李东藩避乱主要是避元灭宋之乱,也是汉族传统封建文化的“蛮夷鞑虏”取代“华夏正统”之乱,元朝灭亡,明代元又是恢复“华夏正统”,作为与李东藩隔世不远的后裔,李亨或其后裔自“朝鲜内附”,于时于今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因此,有研究者推断:李膺尼是李亨的转音,此其一;李英是李亨的转音,此其二。也有推断,李亨是李英之上世一至四世先祖,此其三。以上都有一定的道理。更有研究者依据持有资料,提出李亨出于赣榆七大支李姓的五支或六支的三至六世,因无更多佐证,笔者录以存疑备考。但据现有文献资料,笔者认为,迁辽的李亨是李成梁家族的先世,于李成梁的世次以李英之世(含李英之世)起又高零至三世。如果上述分析与推想成立,就不难印证和解释李成梁家族自称陇西人这个说法了。
因经历文革“破四旧”,赣榆七大支李姓家谱或毁于运动,或密藏于各支族人,改革开放后才陆续示于族人,据查至今未出现的族谱还在族人密藏中。相信假以时日,随着更多的文献相继发现,这个问题能够解决,不再存疑。
特别感谢:赣榆县李传琢提供明清时期的《李氏世系之图古卷谱》
赣榆县李家惕提供乾隆元年的《李氏家谱》
赣榆县李庆永提供同治八年的李氏《六支六门门谱》
赣榆县李传龙提供民国三年的《李氏家谱》
赣榆县李家军提供民国四年的李氏《六支四门、五门谱》
赣榆县李家斌提供民国三年的《李氏家谱》
特别感谢:铁岭市李成梁研究会提供的《李氏宗谱》资料和相关研究资料
注:本文凡引用的资料均出于上述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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