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没有哪一段感情不惨烈,只是有些爱还没来得急悲壮就已经默然牺牲了。我在这出舞台剧里,承受了主角的折磨,忍耐了配角的痛苦,遭遇群众演员的轻视,最后剧中散场,我一直等到演员表放完也没能看见自己的名字。 花痴了那女孩——三木先生 文/虞菜菜是孤独的海怪 讲了那么多身边姑娘的事,我也来说说关于我的故事吧。 一 如果每个人的青春都和一个人有关的话,那我年少时光的关键词一定是三木先生。 很多年前,我胸无大志混吃等死,唯一的生活目标是明早可以吃到学校旁边那家好吃的牛肉粉。我上学那会儿不讲究你是否是有雄伟的理想,也不探讨你是否该放下化学药剂去拯救地球,老师只看白纸黑字上一个个圈圈勾勒出的分数。高考以前我算是成绩优异,属于前排积极分子,祖国未来的花朵之一,受到悉心栽培。 缘于成绩好,我遇见了三木先生。 高中时,大家都怕月考,所以民间组织油然而生,大家背着老师扮演特务做黑色交易,各专其长用考试答案换的辣条和小浣熊干脆面,而我正是情报中枢。 那天我正站在走廊记电话号码,打了考试铃,大家一哄而散。我马不停蹄赶往教室,迎面来了一个人,头发微卷。那天的阳光恰好很刺眼,我看不清他的面容,模模糊糊望见他刘海很长,略微遮住右眼,嘴唇开开合合。我听见他说,你快一点啊。 他和我擦肩而过,我猛地回头,只看到他的背影。他穿着一件黑白条纹的长袖,下身却配着一条不合时宜迷彩裤。走路匆忙中却有种泰然自若的感觉。 什么快一点? 直到考试卷子发到我面前,我才陡然领悟,他说的是考试答案快一点发过去。我在心里默默咒骂,要答案还要嫌七嫌八。 好在生物倒是我所擅长的,半个小时就交卷了,我躲在考场外面的树荫下编辑答案,刚刚按了发送键,一抬头就看见,三木先生从楼梯上下来了。 你怎么比我还快,我迷茫得望着他。 等着烦,都不会做,就交了出来了。看吧,他的回答如此潇洒以至于我来不及有反应。 三木先生一边胡乱的将稿纸揉成一团塞进书包,一边下楼。 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次回忆起来,我依然记得他那天每一个动作。他下楼时候膝盖弯曲的弧度,还有那天风吹过树叶发出的飒飒的声音。这一幕从来都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日渐朦胧,反而日久弥新。 那是我们第一次对话。但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或许三木先生不记得了,可我记忆清晰,很早之前,我就见过三木先生了。我们曾一起上过物理补习班。每次,我对着卷子冥思苦想焦头烂额时,总会听见门“嘭”的一声被踹开,惊得正在挖鼻孔的物理老师整个跳起来。补习班里的人就都明白是谁来了。 三木先生进了教室,会把包往空座上一丢,卷起袖子坐下,他似乎从来不知道纪律是什么,通常安坐后第一件事就是开口对同桌说,今天又得了什么装备。我们上了一个暑假的补习班,他节节课迟到,进教室总是如此这般惊天地泣鬼神,无一例外。 我对他印象糟糕至极,因为他嘭的一声踢门总能将我好不容易浮现出结题思路踹的十万八千里。 当我看见那条花哨的迷彩裤又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简直恨之入骨。 二 纵然起初由厌恶开始,命运诡异不受人控制。故事常发展成老鼠爱上猫,天师爱上僵尸。 上学的日子里尚有同学嬉笑怒骂,一旦放假,单调的生活让我们每一个人都似路边的石子般百无聊赖。 我在等待年饭开席时收到三木先生的短信,他说,等吃年饭就是无聊。 我不知道那天他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发出这样的一条短信给一个不相熟的陌生人,也许他只是太无聊了,抑或,他选错了收件人。 但,原本在不同星球我和他因为这条信息初次有了交集,这交集后来无限扩大,最后吞噬了我的星球。 从一条无意的短信开始,那一年的二月,我手机话费一千多,动感地带那个五百条短信的套餐,我们一天就用完了。 每天一睁眼,就会看到他的短信。我们从他收养的了一条小狗,名叫小黑。聊到给小黑洗澡多么的麻烦多么的有趣。我说我以后要养一条狗一只猫,每天乐呵呵傻逼兮兮的看他们打架。 然后聊到他那条前女友送的迷彩裤,他一直穿着,即使分手了也舍不得丢。我们一起骂高中没意思,一起怀念初中的生活,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年末的时候我将那一个月的短信记录打印出来。长长的一卷,我在移动营业厅保安惊诧的目光下,小心翼翼的把它们折好,放进信封中。 现在小黑已经不存在了,短信记录上面的油墨早已褪的一干二净,只遗留下几个模糊的数字 还能证明这些时光确实存在过,那不是我的臆想,是我真实经历过的日子。 至今,我也不明白为何两个曾天南地北小葱拌豆腐都可以扯谈的人,却没有在一起。 我读书那会儿飞扬跋扈的,虽说没有打架翻墙,但也是麻烦不断的事儿逼。我一直觉得依照自己这一生放纵不羁爱自由的性格,让我中意的怎么着也是潇洒风流似上海滩里周润发的大哥角色。 三木先生全然不符合我的择偶标准,他看似成熟且无所不知,实际上是十足的幼稚鬼。 有一回,我偷偷从他们班后门窜进去,他就在后门口坐着,趴在桌上不知道在干嘛。我嘿一声吓得他一惊,赶紧拿手把桌上的东西挡住。他不让我看,我就偏要看,他只好整个人都扒在桌子上,他衣服上洗衣粉的味道飘进我的脑袋,让我有点晕乎乎的。 我下意识俯身想拉开他的手,这动作实在暧昧,我和他都呆住了。他在愣神的时候,我就趁机抢过他挡住的一张纸,原来是张数学卷子。 只有39分,却被三木先生自己添了几笔改成了89分,偏偏那红色又与先前的颜色不太一样,涂改痕迹异常严重。我笑的直不起腰问他,你就挡这个啊,你幼不幼稚? 三木先生抢过卷子揉成一团塞进抽屉,你管我啊。 我说,要不要我跟你补习啊?虽说我数学也不好,教你还是可以的。 他转了个身,双手撑住凳子,向后靠在墙上。“不用了,给我发答案就行了”,他笑着看我,眼睛又细又长向上挑着,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他一笑我就手足无措了,我喜欢看他笑,而又不敢看他的眼睛,好看的人眼睛都会说话,他的眼睛亮晶晶像有一整个宇宙,里面全是星星,忽闪忽闪的让我头晕眼花,移不开眼。我想我那时是对他有瘾,着了魔,才会看见那些星星。 三木先生虽然性格恶劣,嘴巴尤其刻薄,却有一颗豆腐心。他没有花言巧语油嘴滑舌尽挑哄你开心的话说,那些柔软的部分都藏在他冷漠的言语之下。 你不舒服,他不会对你说多喝点热水。我胃疼的上半身在课桌上翻滚时,永远在他这里得不到安慰,他只会面无表情丝毫不带任何温度的告诉我,拿头撞桌子,撞昏了就不疼了。 然而,课间十分,桌上安然躺着一包苏打饼干和一盒温热的牛奶,我感动的无以复加。他仅用一盒牛奶和一袋饼干就轻而易举让我沉沦。 看吧,姑娘们就是容易被微小的细节所打动。 三 三木先生时常站在教室门口,趴在栏杆上看姑娘。我的教室在对面教学楼,为了能制造巧遇,我叠意选择了从他们教室门口穿过。 他惯于穿着一件灰色的毛衣,领口处露出里面粉红色的衬衫,下身是一件米黄色长裤。左手撑在走廊的栏杆上面,右手插在口袋里,歪着头,嘴角略微上扬。阳光落在他头发上面,一片辉煌。 每次遇见他,我不可抑止的欢欣鼓舞,心跳仿佛要跃出胸膛。男男女女在我身边川流不息,我的视野里仅有他的存在;周围嘈杂一片,阳光洒在我皮肤上产生灼热的温度。隔着那么远,我却仿佛能触碰到他呼吸。 过去读过很多文艺小说,里面描写男主永远都是用“阳光洒在他的身上,金光灿灿”或是“他身后好像长了一双毛茸茸的天使翅膀”这是让我最嗤之以鼻的恶俗。 有了三木先生后,我才领悟到,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在你的眼里真的是会光芒万丈,周围的一切风景与他相比都黯然失色。他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会觉得这世间万物的存在都是为了创造他,他是那么完美,连一呼一吸都赋有艺术感。 微博上曾流传一句话“年少的时候喜欢你,只因为那天阳光很好,你穿了一件我最爱的格子衬衫。” 到如今,我回忆到那一个春日的午后,依然会脸红,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我同他们说起这件事,周围的损友都笑得像朵烂菊花对我说,“你以为你演偶像剧的?真够花痴的。” 大概只有在年少时爱过这样一个人,才能体会。穿灰色毛衣的少年好像从某本少女漫画里走下来的人物,睫毛如扇,笑容温暖,手指修长。 什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形容不了他,四个字四个字的词语,没有一个配的上他。人说一笑倾城,三木先生撇撇嘴角足以让我缴械投降,城门大开。 感情里,多半会不择手段犯傻逼,为了能多见他一次,我滥用私权,利用学生会的身份冒着被老师处罚的风险,处心积虑和学姐换了班。 在每一个午间广播时间,我忐忑不安走进他们班检查清洁,看见他趴在课桌上睡觉或是看见他偷偷跟后面的男生讨论游戏,我故作镇定从他身边经过,拼命抿着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谁知道我就快死于心律不齐心了。马尾辫在我脑袋后晃来晃去飘忽得像一根红绳,红绳的另一头就放在他手里。 如何心情阴郁的午间只要能看见他,那些阴霾都会被一扫而光。 有时,我会故意在他的清洁责任日里找茬,让老师罚他出来重新拖地。检查回来路过他们班,他总是一手撑着拖把,一边笑着骂我“你好贱啊”,我就咬着嘴唇笑,轻快穿过食堂,在无人的通道跳来跳去,像只发神经的兔子。 SHE那段时间出了一首新歌叫做“怎么办”,每天那首歌都在我心里不停重复,记得那句“你怎么可以这样 笑容打败太阳 甚至比我还要好看”更是在我心里回荡了无数遍。 我花痴的周围人没有一个人愿意理我,我一拉住她们,她们就会跟我说,“今天他又跟你说了什么?自己对着墙讲去,我没兴趣听啊。” 我不在乎别人问我为何放弃治疗,我欢欣雀跃的像一只第一次可以在阳光灿烂的森林里奔跑的小鹿;每一个能见到他的日子里,我都好想一边奔跑一边跳跃,大叫他的名字,好想当着全部人面大声说,三木先生,我好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你。 这么喜欢他的时候,再怎么桀骜不驯的我变得像尘埃里的一粒细小的沙砾,我这种俗不可耐的丫头哪怕粘黏在他鞋底,也足够让我满心欢愉。 我在他面前日渐胆怯,再也没有主动发过短信给他。可我日夜揣着手机,深怕错过一条短信,最后产生幻觉,总觉得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每次翻看手机发现一片空白时,我都失望得像没有太阳的向日葵;一旦发现他的短信来了,我又像得到妙鲜包的猫,瞪圆眼睛盯着屏幕,虔诚的打开编辑界面,斟酌许久,打了又删,删了又打,一条短信要编辑好多遍才得以发送出去。 凭借这些短信,我知道了乐观如三木先生依旧会有烦恼,他对我说,他总是梦到从很远的地方回家。他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每次旅途过半,会出现一黑一白两个人将他抓走。 为了帮他解梦,我把弗洛伊德释梦法都翻烂了,打了好多遍草稿,撕了整整一本文稿纸,最后写了满满一张纸给他看,我还害怕我的字迹太难看,拉着同桌恳求加威逼她帮我誊写一遍,结果她死活不从,一个劲的说我疯了。我只好认认真真用我最好水平的字抄了一遍给他。 后来他们班男生一片怨声载道,纷纷发来悼词——别给他写些奇怪的东西了,他非逼着我们看,说写的特别准,我们都快烦死。我趴在桌上笑得不能自已,暗自笃定我果然是了解三木先生的。 看吧,姑娘们就是喜欢自我感觉良好。 四 其实,我从未懂得过三木先生,我甚至不知道他喜欢喝什么饮料。见过他喝柚子茶,我开始每天都给他买一杯蜂蜜柚子茶,拜托他高个子长头发的同桌送给他。 起初三木先生会给我发谢谢,后来变成了“今天我同桌又一脸暧昧的笑递给我水。”最后变成了“怎么又是这个啊,喝腻了,换一个吧”。 我在心里默默鄙视射手座的难伺候,然后不厌其烦换了酷儿给他。实际上,我也不知道他爱不爱喝酷儿,但我喜欢酷儿,我私心想要与他分享我热爱的一切。然而我从不敢问三木先生愿不愿意。 我只问过他,是不是有些人在你心里永远属于朋友的范畴。他回答我是的。答案硬生生冷冰冰摆在我面前,不是我想按个restart就可以轻松清盘洗牌,与他从陌生人开始再来一遍。 记得彼时,我沉溺于青春小说,常常为赋新词强说愁,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悲伤逆流成河。我和三木先生谈理想,谈茫然,他总会不屑得嘲笑我说,你想太多了,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我欣喜若狂,问他,原来你也看米兰昆德拉。他一脸茫然,他是谁,不认识。 我无语至极,看吧,三木先生就是喜欢假装,假装自己学富五车,假装自己潇洒不羁。什么都可以假装,唯独,在喜不喜欢我这件事上,他态度明确,从未假装过。 时隔多年,每当别人问我喜欢他什么,我会毫不犹疑的回答,他真的是个好人啊。比起后来的岁月里,我常常被人欺骗,被谎言刺的遍体鳞伤。 三木先生从来没有骗过我,没有制造我和他会在一起的假象。纵使我不可自拔的喜欢他时,我也清醒明白我们不会在一起这个事实。 三木先生对我来说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冰山,即使不能登上山头把手中那把写有我名字的小红旗插在上面,在半山中守候那份景色总归是可以的吧。 可如我所言,我从未懂得过三木先生。 三木先生做事决绝,不留念想,我尚且停留在妄想和他有一日能牵着手放学一起走的幻想中,他已然轰轰烈烈恋爱了。我连扭转乾坤力挽狂澜的准备都没做好,三木先生就把我三振出局了。 恋爱以后,三木先生通常站在校门口的树边等待他的小女朋友,花坛里泥土松动,活活被他站出来一个坑来。 毕业的时候,我要求好友帮我和那颗树合影,他们不明白为何偌大一个学校让我觉得最值得纪念的竟然是门口一颗歪脖子树。 他们不了解的是我真正想合影的是那个被三木先生站出来的坑。当我日日看见他等在校门口时,我的心里也曾被他站出来一个坑。 这世上没有哪一段感情不惨烈,只是有些爱还没来得急悲壮就已经默然牺牲了。我在这出舞台剧里,承受了主角的折磨,忍耐了配角的痛苦,遭遇群众演员的轻视,最后剧中散场,我一直等到演员表放完也没能看见自己的名字。 看吧,姑娘们,这就是暗恋的悲哀。 五 今年三木先生回国,我们出行烧烤。 我坐在驾驶座后方问他,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曾一起上过补习班? 他回过头说,有么?我不记得了。 我兀自笑了笑,轻如鸿毛般带过,我说,我也记不太清了。 他不知道,他曾是我年少时光的一个梦想,无论隔了多少年的物是人非,他永远是我眼中那个完美无缺芳香四溢的苹果。 岁月长成一首歌,你是其中一段动人的旋律。 |
GMT+8, 2024-11-15 09:29 , Processed in 0.070065 second(s), 14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AiGanYu
© 2001-2024 Discuz! Te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