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巍）我不知道这篇短文能不能真的让人体会到幸福和快乐，所以在开篇先说个小小的笑话，让大家快乐一下，然后把目光投向可能每天在街头与我们擦肩而过的一群年轻人。当然我也要首先声明一点：文章标题中的“阿Q”只是个可能并不十分贴切的称谓，我的本意是想用这样一个称谓来描述一个无奈却又乐观地奋斗着的年轻人，这个称谓本身并没有任何对别人轻视或不敬的意思。 我要讲的这个小笑话源于前一阵子有关规划中的北京大七环的新闻。那天我正开车堵在路上，心情烦躁又郁闷，妻子给我发来一条自己编写的短信，她那天看到了关于北京七环的新闻，又知道我堵车在路上，于是就逗我一个乐：“现在插播路况信息，二三四五六环道路拥堵，路过的司机朋友请绕行七环。温馨提示：北京七环路全长940公里，绕行的司机朋友请储备足够的干粮和饮水，绕行途中一定要适时休息，请勿疲劳驾驶……” 笑话归笑话，但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它就会变成不再好笑的现实出现在北京人的生活中，如果某一天交通台的广播中陡然出现这样的温馨提示，那就意味着北京真的住不下了，规划中的大七环也就具有了现实意义。 老北京当然想不到有一天北京城会大到如此没边儿，通州往外还得去上几十公里，榆垡往南过了永定河还在七环内，恐怕连在北京呆了很多年的人也不会想到短短十几年时间北京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往前推二十年，中关村那边儿还种着玉米小麦大白菜，北三环外算郊区。开放改变了北京，北京诠释了什么叫开放。我有个年轻的朋友说，2000年的时候他租住在卢西四环外的五里店（还不到卢沟桥），哪儿是人迹罕至的远郊区，七万块钱能买套八十平米的新楼房，短短十来年之后，八万块钱在四环边买不了一片放得下一个坐便器的空间。 有人感叹北京城已经变成了富裕精英们的乐园，老北京们如今已经大多被挤到了郊区，年轻的后来者们蜗居在六环外，动辄几百万的房价对穷人对年轻人来说，那只是个符号和一种现象，他们只能以住在北京的名义一步步从三环退到四环，由四环退到五环，从五环跌到六环外，而更多揣着北京梦来闯江湖的年轻人一步跨入七环外，北京欢迎您，请住七环外。 我倒不是发牢骚，其实我是想说点给年轻人鼓劲儿的话，只是一张口就会说到这些，因为这已经是北京避不开的话题，逃不脱的现实，恐怕也正是北京的魅力所在——如今的中国据说鬼城林立，大片的新城和住宅区见不到一个人影，为什么没人到那里去谋生而偏偏宁可住在七环外也要到北京来？如果从压力的背后看压力，如果从冷冰冰的现实背后看现实，北京的拥堵北京的高房价北京的重污染北京的一切一切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恰恰又都是它吸引人的地方。 前些天我在招聘中遇到一个刚到北京才几个月的年轻人，涉世未深，没有太多经验，但是非常诚恳。他对工作的要求非常简单，能给他提供一个住的地方，哪怕只是一个床位，能给他一千多块钱吃得饱肚子就很满足了。我笑着对他说如今的北京恐怕已经没有人要求这么低的工资了，他说他除了大学毕业证之外，没有任何可以炫耀的资本，所以要从头做起，一步一步在这里扎根，因为北京是他的梦。虽然他的话听着有点空，但我很欣赏他初生牛犊的那种劲儿，于是决定让他先做份文字编辑的简单工作，提供宿舍，月薪三千块钱，三千块钱比他的要求高，但我觉得他的诚恳能换得这样的报酬，除非他做不好工作。 小伙子非常高兴，我们聊了一会儿，他说他要用三年时间打基础，争取在打拼五年的时候能够胜任任意公司的部门小头头，然后在六环外买个房子，把父母亲接到北京来生活。目标虽然非常明确，但我知道他要实现这个目标真的需要很努力，五年的奋斗能不能赶得上北京的房价，谁也不知道，五年的打拼能不能在北京占一小片立足的空间，也没人知道，但我相信他能做到，因为他给自己定的目标并不高，最初给自己的定位是在六环外安家，这就比要在四环内扎堆儿要靠谱得多。 年轻的时候就是好，有信心，有斗志，有精力，当然也有时间，所以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事都能敢想敢做，年纪稍大一点就变得瞻前顾后畏首畏尾了，所以大多数人如果没有在闯荡的最初几年里有所发展，慢慢就会变成为了活着而奔波。在我们这个年纪的人看来，住在六环外，每天坐公交地铁上下班那真的是不可想象的事，但如今很多三十上下的年轻人都过着这样的生活——到了这个年纪必然要成家，两口子总不能一直住在与很多人合租的房间里，于是想尽办法凑钱买房子，五环买不起就到六环，六环买不起就到京郊，京郊买不起就到河北，于是就有了燕郊香河固安这样的小城镇，昔日的小县城一跃成为居住着成群在北京工作的大学生的新兴城市，那里的新住民过着累并快乐着的生活。 我们诊所市场部的五六个年轻人，除了一个土生土长的北京姑娘之外，其余都是从外地来的年轻人，三个没结婚的都与人合租住得比较近，最夸张的一个女孩租住的房子里居然住着九户人家，连原本的厨房也被中介改成房间租给了住户，即便是这样一间连个小窗都没有房子也要千八百块。另外两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女孩都住在传说中的七环边儿上，一个早几年在燕郊买了房子，如今独自住着，另一个在与北京最南头接壤的河北县城买了房子，因为一家老小需要照顾，那儿的房子几年前还比较便宜。我平时没事儿或者吃午饭的时候很喜欢和她俩聊聊天，因为我觉得她俩都是那种浑身散发着斗志的年轻人。 她俩每天上下班都需要花费两个小时，开车堵，汽油贵，所以都只能坐公交和地铁，当然中间得换车，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不过我很少看到她俩为此有过抱怨，从来乐呵呵上班又急匆匆回家，过得忙碌而又充实，平淡而又快乐，当然还能经常听她们说起在坐地铁和公交过程中遇到的有趣的世间百态，有时候我反过来很羡慕她们的充实和快乐，虽然那种充实可能是不得已而为之，那种快乐是生活的源动力。 我有时候也会问她们，这种住在河北却在北京上班的生活是不是她们想要的，她们俩的回答几乎如出一辙：就算不想要也得坚持下去，选择了的路就得咬着牙走，人生无处不辛苦，内心充实就不会觉得不幸福。其中一个曾对我说，就像多年前几乎没人想到五环外还能有住宅一样，说不定再过若干年，如今在七环外的河北也就成了北京的一部分，有了完备的生活设施和成熟的城市规划，那时候住在那儿可能比堵在城区里的人要幸福得多。 我曾被邀请去其中一个家里做客，我也亲眼目睹了他们在七环外的生活：宁静整齐的小区宛如公园，各式小洋房错落有致，难得的好空气，闲适的好住处，除了真的距离市区很远之外几乎哪一样都比北京好，一家老小其乐融融，楼上楼下三层的大房子里生活设施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专门的影视厅和台球室，房子外面有宽大的院落，种着各式蔬菜，黄瓜茄子豆角葫芦葡萄挂满枝，那种生活却又是城区里的人梦寐以求而又很难拥有的。于是我又羡慕起他们一家的生活来，谁说住在七环外就一定不好呢？虽然上下班辛苦一点，可身在北京谁又真的不辛苦呢？ 我讲这个故事，不同的人可能有不同的心境，有人会觉得辛酸，有人会羡慕，这些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生活本身就是在给你一些的时候又会让你很难拥有另一些，当生活不能十全十美的时候，选择自己能获得的并且把它经营好，让自己充实而快乐地活着，那就会距离幸福很近很近。由此，住在二环里的人和住在七环外的没什么不同，其实都可以做个知足常乐的阿Q，享受自己的幸福，感受自己的满足，自己觉得幸福那就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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