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门的时候，刚好雨水开始落下。 仿佛古时出征前的战鼓，豆大的雨点虽不算密集但十分整齐地砸下，铿锵有力，声声敲在人的心门上，震得周身的血液随之跃动。仗着伞的庇护，我穿过小巷，向着更为开阔的地方走去。 本以为这场雨如同载送它们的乌云那样，来势汹汹而又速度很快，应当转眼就会过去，没料到当真如千军万马一般，雨水愈来愈密，很快便在天地间织出一片帘幕，模糊了车辆和房屋，行人与树木。天与地，由这看似无源无尽的雨线连着，混沌成一片。 很快地面就铺开一层薄薄的水做的地毯，后续而来的雨点如巧手的农家少女手中织锦的梭子，令人目不暇接地翻飞着，在“水毯”上绘出一朵朵小花。只是织锦上的花是平面的，而那水花竟如同是地上冒出来的一般，晶莹剔透，大小一致，绽放的瞬间幻如水晶，却在人还未看清形状的时候倏地落回水中，不等你叹息，又“啪”地一声绽开来，好似顽皮的精灵。雨水密集而迅猛，一时间遍地都是水花，开落之快仿佛戏法。 街上的人大多没有带伞，谁也不曾料到午后还那样闷热的天气只在俯仰之间就变了个模样，黑压压的云层甚至都没有完全覆盖整个小城的天空，就这样将忙碌的闲适的人们纷纷打了个措手不及。你看那马路两旁的商店门口，三三两两地站着避雨的人，大一些的商场门口，更是站了一群，就好像是有游街徐行的花车供人观赏一样。人们竟然没有抱怨，没有咒骂，所有人都静静地站着，听着，看着。 我兀自在路上走着，雨水很快在道路两侧略微低洼的地方形成了小溪，淙淙地流淌着，急切地寻找下水道和孔洞。地上已经没有多少不被雨水淹没的地方，在“溪水”中行走，双脚很快被冲了个湿透，走一步就能感受到鞋里的水被挤出来，又有新的水立刻灌进来。风助雨势，雨线很快被风拉得倾斜，小小的伞似乎抵不住如此大的阵势，很快膝盖以下全部被水打湿，整个人就像是在水里行进一般。 我不知道，倘若这不是在城市里，或者有个什么契机，我躯体里会不会有个灵魂将雨伞扔掉，索性在雨里奔跑一遭。 越走越远，走上河堤，水面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猛然宽阔了许多，浅滩的芦苇此刻只剩了小半截露在风雨中飘摇着，根茎浸泡在被雨水激起的河泥搅得泛黄的河水里。这里比街上更为寂静，天地之间，左顾右盼，除了不断飘落的雨，和它搅动的水波，打动的草木，再没有什么动作的事物。而抬首望去，苍穹因为这雨云而显得分外低矮，一大团乌云盘亘在天际，竟如同巨人一般，一边号令着风雨，一边俯视着苍生，不由得让人心生敬畏。雨水不停歇地敲打着大地，声声只说着孤寂二字。 寥廓的世间，被这雨水染得一片迷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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