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李非凡，做什么样的男人最成功？他回答，一个事业型的男人背后有一个女人默默支持，一个帅的男人背后有几个情人争香斗艳，一个背后除了有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还知道他有很多情人的男人，一定是个有钱人。所以有钱的男人最成功。 跟非凡认识是在同城聊天室里，当时这厮在找同城一夜情的女人，“又高又帅足够你一夜高 潮的男人急需伴侣度过漫漫长夜！”这是我见到他说的第一句话。他在虚拟网络上的ID名叫李非凡，这让我很好奇因为我叫王若凡。与他第一次交锋是为了一个叫“馨馨”的女孩，他不断用露骨淫秽的词语去调戏人家，惹得馨馨哇哇大叫救命啊救命啊，管理员快把色狼赶出去。我挺身而出，像武侠小说里英雄拔刀一样，对他发起调戏，说你再这样我直接把你的号给黑了。因为我就是管理员。他说是男人就出来单挑，我在456酒吧。 男人与男人之间，除了大谈女人身材外貌，就是大口大口的喝酒。他26岁，我22岁。他说他交往过3个女朋友，11个床友。第3个女朋友即将与他结婚。我说我还没交往过女朋友。他先是瞪了瞪眼，一脸见到美国总统的惊异表情，随后他开始进入长久的沉思状态，仿佛青蛙进入冬眠。我不敢冒然打扰他。李非凡长得很帅，长长地头发，有少女漫画帅哥版俊俏的轮廓，这使我对他的光荣情史没有半点怀疑。只是过了良久，他还是闷闷喝着燕京啤酒，眼神很忧伤。 他回过神来的第一句话问我，你是不是GAY？晴天霹雳般的问题，我一下把酝酿在口中的啤酒喷涌而出，在热闹的酒吧里大声说，我喜欢的是女人！他微微翘起嘴角，似笑非笑地问，二十年的光阴都过去了，为什么会找不到伴侣？我急于证明我的性取向，说我有喜欢的人，她叫桃子，是一个很单纯的女生。他说青春多好啊，还可以如童话般的说喜欢一个人，王子与公主最终会走到一起。而我的青春最终会以红本证明书宣告结束，结婚进行曲听得多想殡仪馆里的怨声哀悼。 那晚我与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喝到凌晨两点。456酒吧很热闹，有各种职业各种身材各种长相的女人，李非凡会指着一个女人说，这个胸我喜欢，加一分；但舞姿太不协调，减一分。形形色色的女人被他一一评头论足，好像他就是台下的评委，周围所有女人在舞池里尽显神态，被他加分减分。 最后我说我不喜欢这里，这里是没追求没感情没品位的老男人地盘，我是新世纪的好好青年，我有桃子，她是我见到的最单纯最漂亮的女生，这里的女孩子都不是我喜欢的，所以我要回去了。李非凡开始哈哈大笑，说没见过你这么倔的，感情如流水，沿着各种渠道流过去，顺便浇浇路边的野花，你丫装什么专情。我承认他的确喝醉了，因为他的嘴巴一直在笑，而眼泪一直在流。 有一滴落到了大口杯的燕京啤酒里。 想桃子的时候我会给她发短信，说天杀的我又开始想念你了。桃子一般会说，在自习室啃书，没事请勿扰。整个长长地夏天，我坐在多媒体教学楼后边的草地上，点着烟，守候桃子的出现。阳光照得我的影子很瘦长，时间如清风徐徐吹过那样，安逸而又平静。 我拦住桃子，她手中的课本厚厚一摞。我心疼的抚摸她的脸，说你丫老往自习室跑干嘛呢，弄得金鱼大的眼睛视线范围才3米。她说21世纪工作不好找，不考研我回家只能摆地摊卖水果，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清闲啊。于是在那个夏天，我大三，也开始加入考研一族，为的是能在自习室里，偷窥桃子的背影。 我们不能在一起，我有男朋友了，他对我很好。有一刻桃子在我怀抱里说。那天晚上月黑风高，在城市一座横跨江河的大桥，我强行抱住她望着市中心的霓虹，不敢说话。桃子转脸面向我，深邃的眼眸里发出哀求指示，说今晚我此生难忘，你别再用自己的强迫症发作把我诱骗出来，这样不好，人生应该有所追求，感情其实一个偌大的黑洞，卷进去了就迷航于太空。我始终沉默不语，说我不在乎，我可以违背任何人的指示，但我不能违背自己的感情。我亲吻她的脸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花了一个通宵的夜晚，为桃子书写旷世情书。MP3里放着一首陈奕迅的《阿牛》，单曲循环一遍一遍地听，脑子里一遍一遍体会爱上桃子的感觉。写了三四页的信纸，握笔的手指开始往下凹陷，可思念却源源不断汹涌袭来。当写到第五页，我不断填满“我爱你”三个字，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却好像与你无关。 在456酒吧里，李非凡喝着闷酒，听我讲述这些痛苦情史时，摆着一副严肃与怀疑并存的表情。我说有时候在感情上执着的人是不是很傻，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小龙女与杨过，金庸那老头子编故事来迷惑人的。他说任何东西都会过期的，手中的这杯酒会过期，商店里的罐头会过期，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历史也会过期，所以感情也会过期的。我用力拍他的头，说哎呀你这句话经典，我要记下来。他翻白眼瞪我一下，用手轻轻抚平被打乱的长发，说你他妈傻逼呢，这句话是王家卫说的，我只是延伸了一下。 许多天过去，从这个夏天转到下一个夏天，女生去年流行的高筒靴子如今已过时，身边曾经受到祝福的情侣已分手，就连我昨晚喝的牛奶已发酵成酸奶。这个世界所有的事物都在剧变，可桃子还是捧着厚厚一摞书，出没在校友楼自习室。 我拦住她，说你丫怎么还老往自习室跑，如今的金鱼眼已镶上眼镜了。她说21世纪好工作不好找，不读博我只能在公司里做终身员工，你以为每个人像你那么没出息做自由撰稿者去啊？于是，那个夏天，我继续跟随桃子的脚步，进入自习室写稿，小说的主角叫桃子。 李非凡有很多备用情人，他每一次勾搭姑娘都很坦白，说我要结婚了，你愿意做我的情人吗？有些豪放型姑娘会回答，找乐子嘛帅哥，今晚老娘好好伺候你去。浪漫型姑娘回答，嘘！别再说了，我不想知道你是不是单身，你是我这辈子都逃不掉的男人。风尘型姑娘回答，为什么？为什么你的新娘不是我，而我今晚要与你共枕同眠？ 桃子是我的御用爱人，每一次我想念她都很真诚地告诉她，天杀的我又开始想你了。桃子还是那句，请勿扰看书中。那晚我再次以苦肉计把她骗出来见面，说我想见你如果你不出来我就要去见心理医生了。桃子以为我抑郁症复发，再做出疯狗病症状自己要自己手臂的极端举动，于心不忍，或者怕我自残，她就成了间接杀人未遂的嫌疑犯。看到桃子我就笑了，眼睛眯成一条线，说你终于出来了终于肯见我了，其实我就是想见见你，没事我先走了拜拜。 转头走的一霎那，心里落下一大片莫名的哀伤。任何东西都会过期的，可我给桃子的感情只写有生产日期，保质期不明，是否会像光盘一样能埋在地底下保存好几千年。总想身后会传来一阵温热的体温，是桃子从背后双手环抱我了，说你别走了，我也想你，我不考研不考博不交男朋友了，你回家写东西撰稿费养我一辈子吧。这个画面一直保存在那个幻想画面里，就像小时候看的格林童话里的王子与公主。 柏拉图的永恒世界里有一大群人在麦田里面拾麦穗，它们拾起一颗看了看，又丢下了，又找到一颗看了看，又丢下了。因为柏拉图曾对人们说，当你们走出麦田，手里的麦穗只能有一颗且是唯一一颗。麦穗的大小也就是你们今后幸福生活的多少。人们从少年拾到老年，大多仍是两手空空恋恋不舍，颤抖的默念着来吧，下一颗，最大的一颗。 时间总是以惊人的速度掠过，我来不及抓住都已是奔三的人，这个年龄段单身本来就是个伟大的落寞。我还是会发短信对桃子说，天杀的我想你了。这七个字听起来多么悲伤。桃子上了我的摩托车，我闻到她身上清新好闻的味道。她问我们要去哪里？我说你上了坏人的车就由不得你了，我要带你去的地方没有公车没有的士，路长长的一直延伸到望不见尽头。她用手在我背上狠狠拍了一把，说你个坏蛋。 在完美的童话世界里，坏蛋就是那个丑陋长角的喷火龙，谁说在童话国度王子与公主命中注定要在一起？在公主背后是国王与王后，是千千万万个臣民，是无数个柏拉图信仰者，或许包括小时候年少无知的你和我。谁说公主不能爱上喷火龙？在王子与喷火龙决斗的日子，公主手里藏着个毒苹果，全世界的人把赌注都压在英勇帅气的王子身上，喷火龙注定是个悲剧。如果那把利刃插入的不是怪物的咽喉，公主会吃掉手中的毒苹果，只有这样才能与所爱的喷火龙殉情相守。但童话总归童话，千万的孩子说王子要把利刃插入喷火怪物的咽喉，要提着龙头回来与千千万万个臣民交代，然后再和公主结婚生小王子，一辈子相亲相爱。于是童话变成了一个偌大的谎言。谎言变成了成人游戏。 我对桃子说在我的童话里灰姑娘是个贪得无厌的女人，小红帽最后爱上了大灰狼，七个小矮人被皇后收买，把公主软禁在山林深处。桃子一听就急了，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王子一定会把公主给救出来。我嘴角慢慢翘起，一脸坏笑说不会的，我是无所不能的喷火龙，王子会被我烧死，我才有能力给公主幸福。我环抱住桃子的肩膀，试图亲吻那张润红的脸颊，被一巴掌扇过来。传来一句，你个坏蛋。 456酒吧今夜跳钢管舞，台上一位台湾舞女扭动腰肢，围着钢管一圈一圈地转。李非凡抽一口烟，吐出一圈一圈的烟。他问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我说先听假话吧。他开始给我讲述一段凄美的故事。 年轻时谁都有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往。男生会莫名其妙的痴迷一个女生，为与她逛街抽空自己的钱包，为编排一次浪漫的晚餐落魄到吃一个月泡面，为制造一次预谋的邂逅失眠一晚，为寻找一个会唱歌的泰迪熊找遍整个城市。李非凡向她保证挣够一百万就娶她回家。于是这个城市里多了一个为钱奔波劳命的年轻人，白天在房地产销售公司做顾问，每天被炒房者鸡蛋里挑骨头，为签一份购房合同放弃尊严。晚上在酒吧唱一晚情歌，唱到深处撕心裂肺，嗓子都破了。就算这样不睡觉干下去挣一百万也要十年。 李非凡问她，那男人给你多少？一百万？两百万？五百万？一千万？她没说话，说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幸福不是以钱来衡量的，幸福是逛街刷卡不怕爆，是进五星级酒店开1314房间坐台不会说已住人，是在吃烛光晚餐的时候点菜不用看价钱…… 那晚在L.A广场灯光五彩迷离，音乐喷泉跟着愉快的《致爱丽丝》翩翩起舞。李非凡像个疯子到处摔酒瓶，披头散发如站在喷泉中间，与播放的音乐很不协调，看起来像搞行为艺术，所有人以为他在模仿经典杰克逊。最后保安是保安把他活生生地拖出来，那时他已不省人事。送到医院检查出他事先已吞一瓶安眠药，算是自杀未遂。 他再次吐出一个烟圈，说其实我死过一次。我说这是假话，那真话是什么？他说真话是我没爱过她，因为我有很多备用情人，我没有爱过任何人。 桃子承诺与我谈一场恋爱。电影院的夜场有很多情侣，在荧幕亮光下拥抱接吻。影片讲述的是以一个过时做作的爱情故事，女主角送男主角上一辆开往上海的火车，以为要生离死别此生不能再见，两人相拥而泣诉说不忍分离云云。感情就那么容易生出泪水，配上悠扬伤感的音乐，我觉得一切都太假太刻意。桃子却看得两眼泪汪汪，拿着手巾擦拭眼角的泪水。我说那男的肯定会从火车上下来，火车一开，两人肯定隔着铁轨相望。桃子问你怎么知道？我说废话，脑残故事都是这么写的。结局跟我预料的相差无几，好像我就是那脑残编剧。桃子看到那一幕哭得更厉害了，说太感人了太感人了。我心里却说太假了太假了。可这一幕的浪漫让我趁机抓住了她的手，还残存着眼泪温度的手，这一刻倒没有拒绝。 摩托车上桃子楼着我，我们在夜幕下穿越城市。天上下起了小雨，雨滴细细轻轻的落在肩膀头发与肌肤上，一只小手为我擦拭身上的雨水，感觉温暖而美好。我转头与她相视而笑，那一瞬世界充满安静与甜蜜。这是喷火龙与公主在摩托车上的爱情。 在公寓楼下，桃子轻声问你要走了吗，要离开我了吗？我会不会是展览厅的一幅画，你看了这一幅就回掉头欣赏下一幅。我说我不走，我不会离开你。你不走，我也不走。我不会先你一步离开。桃子说你人是不走，可你的心会走，看到漂亮女人会心飞飞的，身体留在我这，可我们的爱情会结束了。我沉默不语。半响，我说你不相信我？我从本科生的时候追随你到博士生，现在你封博了我写脑残小说也有点小名气了，可我对你还是没变。桃子说若凡，我对你很迷茫的若凡。她撇开我的刘海，在额头上轻轻一吻。 李非凡的女朋友叫S。英文全称是SERENA。在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俩走进一生一世婚纱店。S试了一套又一套婚纱，脸上洋溢着最美丽最幸福的笑容。一套精致的婚纱吸引了她，S说这样式的蕾丝裙裾需要配一双红色的又蝴蝶结的高跟鞋。于是在试衣间换装的时候，李非凡说我下去买吧。把整个朝阳商场逛了一圈，他没有进入一家店铺，只是不断前行不断思考，结婚是否是爱情的终结？或许在他的价值观里根本就不存在感情，婚姻是演绎常人眼中完美人生的一种形式。过了半小时，一个小时，他始终行走在繁华的大厦周围，明媚的阳光照在他俊俏的脸上，可我们发现那是一张忧郁的面庞。 他说婚没结成，我取消了。若凡我不爱S，临近婚期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对她没有感觉，我患上了一种病，叫爱无能。我说你还年轻，才26岁，正值壮年期，不性无能就好了。我充满博爱地抚摸这个男人的头发，如主人安抚受伤的小猫。有些人什么都很好，长相英俊，会唱讨人喜欢的情歌，口里生花，一说话女孩子疯狂迷上。可这样的男人却没有爱，像一个孤独王者站在悬崖峭壁上，赢得所有人的崇拜和惧怕，可内心却缺乏俗人的真爱。这是不是世界上最疼最致命的悲哀？ 爱曾把我们引入美丽的麦田中。风吹过饱满的麦穗落了一地。爱神提问请每个人都穿越这片麦田，拾起最大的那颗麦穗交给他，他便能被赐予真爱。我一路走一路停，留连美好的风景。非凡嫌弃这颗麦穗不饱满那颗麦穗不好看。直到尽头仍旧两手空空。大以为男人的错就是情有可原，女人的错罪无可赦。所以有人在这片麦田里换来换去乐在其中，而有人握着一颗且是唯一的一颗直直走到尽头。 李非凡问你幸福吗？我说我幸福因为我懂得坚守爱。就如好的医生坚守救人一命的原则，好的士兵坚守保卫国家的使命，好的男人坚守爱一个人要全力付出的责任。李非凡说那我不是个好男人。我只会在尘世的河流里匆匆流过，滋润河边长得漂亮却带刺带毒野花，最终毒液渗透我已变成百毒水，谁拿起来喝了就走向一条死亡之路。 究竟爱情与游戏哪个最被需要。桃子和我交往5个月，非凡继续游走在城市各个角落，各种类型女孩走进他那落寞的大世界，然后再走出去。桃子问我，你的朋友李非凡是什么人？我说是有一张王子脸的人。她追问长得帅的男人是不是有很多女孩子喜欢？我说很多女孩上了他的床，第二天一早便走，一丝痕迹都不留下。桃子似有觉悟地说原来王子是个坏男人。我嘿嘿地笑道，是不是只有喷火龙最可靠?桃子笑道喷火龙可靠是因为长得安全。 与桃子过着感情不浓不淡的生活。我们会在月圆时互相拥抱，桃子枕在我的肩膀呼吸温暖，说这是最骨感却最厚实的靠枕。我闻着她头发清新好闻的香味，看时光慢慢流淌。桃子从不会说，我好喜欢你好喜欢你。我掐她的脸，说你怎么从来不跟我说你爱我？桃子说有必要说出来么？把爱说出来的人埋藏的感情肯定不够深。我说我爱你比世界上最深的马里亚纳海沟还深，期限比最古老的苏美尔文明还长远，比……桃子用手捂住我的嘴，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你爱我比我爱你多。 李非凡已经消失很久，同城聊天室里再也看不到那个ID。我不断寻找那些说荒淫碎语的人，重复一个问题，你叫李非凡吗？可这个俊俏又寂寞的男人，也许已远离这个城市，也许躲避在城市某个角落。 跟桃子在花房吃过西餐。在一条陌生的冷清的街道散步。前方有一个小型精致的广场，指向牌写着L.A广场。有细条喷泉仰天长射，音乐在播放《致爱丽丝》。想起这是李非凡感情终结的地方，可这里看起来温馨依旧。 桃子说你看，有流浪歌手在唱歌。寻声望去，一位长发男人抱一把破吉他自弹自唱，歌声嘶哑沧桑，旋律悲而不伤。那行头像极了我的朋友李非凡，于是我们携手过去。 那张脸依然很俊俏，可长满了络腮，像是有一段时日不清理。我说李非凡，你消失很久了。流浪歌手说我在为广场创作歌曲，纪念死去的感情，歌名叫L.A。我问L.A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洛杉矶湖人队。 他说，L.A，LOVE AGA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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