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记事八十三：抗台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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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苍梧晚报》总编辑：王绪年

大海，每当她平静的睡去，或用温柔的手轻抚着海岸，人们往往用最高贵的称呼叫她，仿佛她就是母亲的化身。可当她像群野马，发出撕心裂肺的鬼叫声扑向海堤时，犹如猛兽，不顾儿女的死活，人们又对她恨之入骨。

大海，本无恶意。她的反复无常，都是大风惹的祸。人们常说，无风三尺浪，风大浪三丈。也有风起浪涌，风涌澎湃，风起浪来等风与海的关系的说法。总之，风与海有理不清的关系。

在老家，多数时间人们是感谢风的。炎热的夏天，人们盼望能有一丝凉风吹来。刚过寒冬，人们又迫不及待的邀请春风的来到。夏日的夜晚，人们来到海边，看蓝蓝的海，沐浴着清凉的风，真是爽快之极。风给了我们凉爽，给了我们温暖，也给了我们动力。当帆船在海上航行，是风吹满帆，让船乘风破浪，给渔民带来好收成。旧时盐工晒盐，又是风吹动风车，为人们打水提卤，减轻人们的劳累。

海边和盐场人喜欢风，可他们也最怕风，每到季风时节，他们就担惊受怕。

盐场以前的生活、生产条件都十分艰苦，普通的草房瓦房怕风掀，盖盐廪的芦席怕风吹。一来大风了，盐工们就忙作一团。有时黑云密布，大风刮起，工人们还没反应过来，盐滩上的席子就飞向天空，盐廪上的席子全被掀起。天空中，席子像平时的纸片，飘来飘去，飘得七零八落。也就个把小时，盐廪给扒光了，席子给吹没了。风刚过去，工人们只有到很远的地方找席子，但大部分已被风撕破，没什么用处。这样的风，对盐场和海边人还不是最怕的风，台风才是他们的最怕。

台风是发生在北太平洋西部洋面上的一种很猛烈的大风暴。它造成的灾害以狂风和暴雨最为显著，特别是引起的高潮，在海洋上能掀起山岳般的巨浪。到了近海岸，海浪在风的作用下使海水倒灌。台风一旦从沿海登陆，虽然风力有所减弱，仍能给海边带来灾难。在老家，一听来台风，人们就不寒而栗。抗台，也成为人们说得喊得最多的词。

小时候在家，每年都要遇上几次台风，虽说风有大有小，可都要让人忙上一阵子。有年夏天，台风突然光顾。一向温柔的海浪像脱缰的野马欲跳过海堤，它们形成排浪，轮番冲击着海堤。在盐场，台风就是命令，就是抗台的信号。工区的大喇叭刚一吆喝，工人们就穿上雨衣，顶着大风上海堤，配合专业人员护堤抗风。

前方吃紧，后方也不轻松。那时的房子，大都是草房，有两间瓦房质量也是一般，遇到大风大雨，门窗就成了问题。大人们去了海堤，家里就靠我们稍大点的孩子保护了。门刚顶好，窗户又开，关了窗户门又吹开。忙了半天，屋里早乱了套。那天雨也大，家后的草堆早给风扯破，要是草都湿了，做饭就成了问题。我开门冲出去抱草，可就这一进一出，窗户上的玻璃全都打碎，真是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

每年如此，人们慢慢的就想出了一些防风的办法。盐廪都是用席子盖上，再用盐签插上固定，风一大就容易掀开。后来，人们用草绳或尼龙绳织成网，罩到盐廪上就好多了。房子的窗户一直是大风或台风的突破口，人们就用木条将窗户钉死，到天最热时才取掉。要是在户外遇到大风和台风，也想出了躲避的方法。有年我们刚从海里上来，就刮起了大风，硬走不是被风刮着跑，就是顶风寸步难行。平时大人教我们，遇到这样天气，就不要硬走，到海堤背风处躲避一会，到风小了再走就不会有什么危险。那天，我们几个人照这这个方法，果然很管用。而有个同伴则硬要回家，就顺着风跑，跑了不远就被刮到了河里，连捕鱼的网具都摔坏了。这正验证了大人们常说的，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抗台，铸就了盐场人团结协作、互相关心、不言放弃的精神。在这种精神的鼓舞下，多年来海堤不破人不丢。几年前的七月，我在外出差。忽然接到家里电话，说盐场刮台风下大雨，人们纷纷撤离。我老家只有年迈的父母，就叫弟弟赶紧回去接老人。可当弟弟到板桥时，父母已安全到达街上的亲戚家。原来，一邻居看我家还没人去接，就主动用车子推着老人，一路上顶风冒雨，把二老送到街里。事后，当我要表示感谢时，这位邻居怎么也不肯接受。

这里我要说台风无情人有情，是有点老套了。但又觉得这老套的话才是真话。因为，老套里有着盐场人永远挥之不去的境界和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