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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记：我要说，现在习惯在戏谑调侃中写点东西，很久没有敢碰散文这种题材了，起笔茫然不知所措，生活的沧桑和困顿，已经将你、我、他都套上一层厚厚的壳。或许你能看见我的微笑，却感受不到我内心的苍茫和无奈……
初春的一天，当柳树刚刚泛起一点绿色的时候，潇潇来电约我一起去徽杭古道。带上千丝万缕的情结，去游历梦中的千山万水，是我长久以来向往并努力去做的事情。第一次听到徽杭古道这个地点，是南京的朋友葆所描述的：古人的艰辛与伟大，走过这条山腰间的羊肠小道就可窥一斑了。
车行一夜，3月29日清晨抵达此行穿行的起点，安徽绩溪的古棚乡。群山掩映在一片黛色里，依稀几幢民居星落其间，触目的是一块块摇曳着婀娜身姿的油菜花，牛乳似的轻雾给山，给水，给花，给老屋涂上淡淡的影子。如果说当年在松潘草原见到的油菜花田是海的话，那么这里就是潺潺的小溪了。在冷峻的贡嘎雪山掩映下的草原油菜花田，你感受到的是高原汉子般的厚重与粗犷；在秀美的大障山的衬托下，绩溪的油菜花却宛若芊芊的江南女子，尽情展示自己的妩媚和妖娆。我承认那一刻，真的有些心神悬隔了，曾经的过往，从记忆的深处泛起，柔柔的触摸着心。
一行人在有着600年以上历史的许镇吃完早餐，就分头游览了。小镇座落在群山环绕间，依涧层层迭迭的是典型的白墙青瓦的徽派建筑，河道边一个孤零零的石狮子，昭示着历史的沧桑和山洪的遗迹。拾阶而上，洗漱完毕的人们，三三两两的捧着碗，在门口蹲着边吃边聊，带着质朴与善良向问道的我们笑着说着解答着，让人未曾感受春天勃勃的生机，就进入初秋小桥流水人家的澹远里了。山里人的如新雨后的荷花一般清新、如东篱下采菊一般闲适的生活节奏让终日案牍劳神的我艳羡不已。生在万丈红尘，都市的喧嚣常常让人忘记了自我，忘记了那些曾经的美丽，只留下世俗的忙忙碌碌、喜喜悲悲与浮浮沉沉。要不是安静地行走于小镇上，我如何才能读懂这些悲欢离合的凡事？如何才能固守住心里的那片芳草地，在浮躁的城市中保存自我？？？
踯躅在许氏宗祠，震撼并感悟着四个墨斗般的大字“忠、孝、节、廉”的族训，几缕阳光穿过衰败的雕梁缝隙懒懒的照在屋内，淡淡的一片，挣扎着向来者述说着曾经的辉煌。同行的中万不停的拍着，我却忽然没有了这个欲望，呆呆的望着祠堂外正排练油菜花节庆祝仪式的小学生们，从中寻找童年的自己。恍惚间，集合的时间到了，穿过山涧水街，与众人会合，前往徽杭古道的入口。
10点钟，一行人沿着碎石铺就的林间小径，穿过块块金黄的油菜花田，伴着青翠欲滴的竹林，蜿蜒而上。初春的江南似乎已经送走了雪灾的困扰，只有路边不时可见的断竹，流露着曾经的伤。细细的微风不时地轻轻飘过林间，送来阵阵心怡的幽凉，伴着翠竹淡淡的清香。山路边，悬崖上怒放的桃花，团簇的茶树，显示着勃勃的生机,溪水声伴着脚步声，间或鸟鸣悠悠，如诗如画。走过江南第一关，走过3000多级的石阶，走过正午，路陡然平坦了下来，远方弥漫着白茫茫一片，炊烟在山里人家上空袅袅升起。于是，一行众人在一个叫黄毛培凉棚的地方停下休息吃点干粮。凉棚的主人是一个面带羞涩女人，嘴角眉梢带着善良的微笑，透出山妹子的不沾尘世般的纯洁。当我为她拍了几张照片，并询问地址时候，她涨红着脸蛋递给我一张简易的名片，知道她叫王增平。如今照片已经寄出，这里祝愿她好人好梦了。
继续前行不远，是一座小型的水电站，在湘鄂赣黔山里随处可见的那种。站在电站大坝围成的人工湖岸上，抬头仰望深邃的苍穹，浅浅的太阳静静地悬于空中，把银灰的光线融入阗静的湖水里，透着朦胧，透着温馨。风儿轻的不能在水面荡起丝毫的涟漪，整个湖面犹如安睡的婴儿，依偎岸边垂柳翠竹的怀抱里。这一刻，你彷佛置身幻变又充满诗意的童话般世界，脚步不由的安静下来，不能忍心、也不敢去搅动这安如镜面的湖水，惟恐那心中的圣洁变得支离破碎，惟有静静地欣赏、默默地回忆、轻轻地祝福。湖面上不知何时已升腾起淡淡的雾蔼，光线也变的暗淡迷朦。这蒸腾的水汽弥漫开来，潮湿了岸边的青草，潮湿了岸边的柳丝；潮湿了我的双眸,潮湿了我的心扉，暖暖的沁人心脾……
渐渐的，走到的山谷最深处，光线也阴暗下来。接着就是此行最艰难往上攀的山道，掂量自己的体力还比较充裕，背着背囊，我独自上前行。山道石板日久已经腐烂不堪，一边是碎石林立的山体，一边是万劫不复的深渊，空气让人窒息的凝结起来，软软地黏黏地浓浓地压在心头，除了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周围是坟墓般的死寂。不时抬头望望灰的如同薄幕的天空，远处的树木、人家、烟纹和云缕，象一个个剪影，静静的贴在上面。几乎是手脚并用，狼狈不堪的爬到峰顶，望着蚂蚁般大小还在山涧里戏水玩闹的旅伴，一种孤独的感觉油然而生。这种感觉这么熟悉而又陌生，独自穿行在神农架山道上有过，自己呆坐在珠峰脚下的时候也有过，孤独不是一道风景，我自己能够体会。或许在我，孤独是一种超然于身体之上的心境；是沧桑过后，远离尘世的浮华自己寻找到的一片精神家园；是“心似浮云常自在，意如流水任东西。”的空灵与洒脱吧。
大约一个小时后，我们一行人在下雪堂会齐，见到此行的向导。绝大多数的人体力已经透支。有人提出分两路，体力好的冲蓝天凹；另一路奔晚上宿营地等待。不愿有行百里者半九十的遗憾，经过讨论，众人决定继续向上。换过日照美女虫虫重重的背囊，向上前行，这段路程的艰辛不堪言表，山雨稀稀拉拉的下起来了，几乎是走几步就要休息一下。温暖的是陌生的驴友之间的互助。即使多年以后，我还会记得潇潇递给我的登山杖，如果没有那根拐杖，我恐怕真的很难到达顶点。
抵达凹口时候，眼前豁然开朗，山雨象撒娇孩童的哭泣般瞬间止住了，从恹恹的云层里撒下几缕淡淡的金光，山色斑驳陆离的展现在我面前。醉人的风景让身心疲倦的我心旷神怡，逸兴湍飞，有羽化登仙的感受了。壁立千仞的悬崖峭壁上，山花雄奇的很多，秀丽的也不少，深吸一口，感觉满腹都是郁郁的香气。伫立在高山草甸上，极目眺望远端连绵的山，青松绿树覆盖其上，榛莽中一片寂静，郁郁苍苍。山腰依稀可见一条羊肠小道逶迤地通向远方，银梭一样在我面前织成一幅迷离恍惚的幻影，仿佛看见成一个徽商正踽踽的走在这条石径上，从千年之前走来又渐行渐远。休息了不一会，雾气氤氲而上，颜色由淡白转浓，最初群山的影子还隐约可见，渐渐的被笼罩其间，云气翻滚，犹如海涛，虽没有黄山云海的雄浑，却也幽奇的让人赞叹了。同伴还没有上来，周围清幽阒静，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我自己。静目凝眸，此情此景，多么象丹青妙手所作一幅中国画啊，远山用淡墨渲染，近处则笔墨恣肆纵横，元气淋漓，巨细无遗，而我也融入画
中，成了远处人们眼中的景色了。雾气夹杂着水汽越来越大，于是折返回蓝天凹入口，会齐众人，在向导的带领下奔向蛇墓坑的清凉驿站。
迤逦而下，一路之上，春雨绵绵，让众人感受着“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惬意，期间山涧流水潺潺，山风徐来，苍松翠竹，掩映左右，依稀听见山莺嘤咛的鸣声，一派杏花春雨江南的映象，脚步不由的越来越轻越来越温柔了……炊烟在山谷中伴着雨雾袅袅升起的时候，远远地清凉驿站杏帘已然在望。众人乳燕归巢般的投进店里，30多公里的山路带来的疲倦瞬间弥漫周身。驿站依山而建，门前一条山涧环绕而过，二层小楼设施温馨、干净、整洁、完善的超乎想象。洗漱完毕，换身干净的衣衫，分成两桌开始就餐。山谷空寂悠悠，门外春雨沥沥，席间情谊绵绵，“细雨斜风作小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雪沫乳花浮玉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此情此景，无酒都已醉人，何况有酒。在主人满桌丰盛佳肴的诱惑以及呼吸姑娘的蛊惑下，毕
竟山路耗去太多的体力，潇潇首先倒下，上楼入睡。憨厚的边缘人与帅气的单声道也相继呕吐醉倒。冒着淅淅沥沥的春雨，在院子里搭起几顶帐篷，安顿完诸人，我搀起单声道上楼休息去。娴静的绿茶帮助洗被吐的污秽的衣服。大概青山远的咖啡和铁观音起了作用，呼吸精力充沛的不断上楼下楼，我也只好不断的脱衣穿衣的开门让她视察酒下败将和打扫房间。当第六次脱下外衣疲惫不堪的躺下，楼下又传来青山远的鸨姐一样喊声：“猪哥，下楼陪呼吸和绿茶打牌呗？”兄弟啊，你可曾知道，我那瞬间惆怅的都要人格分裂了。屋内酒气扑鼻，鼾声如潮，依稀还有臭脚丫的味道，单声道梦呓一般的念叨“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还有潇潇不时晃动的梦游般的身躯，我要数多少头小绵羊才能睡下啊？摸出两瓶安神补脑液含泪饮下，蒙上被子，点到1000头绵羊开外，昏然睡去。
清晨6点，天已微亮，眼看诸人还在酣睡，悄然起身洗漱，勤劳善良的主人早就采竹笋归来了，正在生火煮饭。眼见与约定9点聚齐还早，毕竟“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有些寒意，紧紧领口，拿根登山杖独自向驿站的后山走去。
一夜的春雨，山溪的水大了很多，喧闹着向山脚流去。空气纯清的让人忘记尘世的浑浑噩噩。竹叶声飒飒，松涛曲呜喑，简直就是醉人的天籁。各色的山花静静的在悬崖上，在山道旁，在溪水边怒放着，粉的、白的、红的、紫的，沾着水珠，昭示着生命的灵气。天色渐亮，童心大起，做件清泉濯足的傻事儿：卷起裤腿，试探着步入小溪，初春的溪水微微有些凉意。定睛看看，不时可见小鱼儿来来往往，也许把我大脚看做同类而没有躲藏起来吧？掬起一捧溪水，扑湿脸庞，岁月的伤痕彷佛在指间一掠而过；拣起一块造型独特的山石，轻轻诉说：跟我回家吧？一时间，多少尘世间忧愁就这样放下，不由分说。
转过一个弯道，山腰上一户人家已然在望。女主人在勤劳的喂着鸡鸭，男主人整理着门前那畦绿油油的菜园，两个小男孩在溪水中嬉闹，炊烟从斑驳的石屋上袅袅的升起，一只小狗欢快的摇着尾巴来到我面前，我不知道有没有世外桃源，如果有，那一定就是眼前了。“地僻人烟断，山深鸟语哗。清溪鸣石齿，暖日长藤牙。绿映高低树，红边远近花。林间见鸡犬，直拟是仙家。”元遗山作这首五律的时候，眼前也就是这么一副图画吧？ 登到山顶，放目远眺，一阵困惑袭来，山下竟然就是下雪堂！呵呵，人生也是大抵如此吧，我们费尽心机地去追寻遥不可及的梦幻中的美好，却不知最终的归宿就在不远的灯火阑珊处了。呆坐在山巅，沉浸在前生今世轮回的茫然里。我知道我的旅途还没有停止，也远没有结束，在我的前面可能还有崇山、幽谷、深林、沼泽，会有阳关大道，还有数不清的独木小桥。我必须前行，把身体带走，让心情做一个短暂的放飞好了。
清明时分的雨，说下就下。在我还在发呆的时候，由淅淅沥沥的越下越大，转瞬，远山、苍松、老屋都拢在春雨里。深一脚浅一脚狼狈不堪的回到驿站，与已经收拾完整的同伴一起吃完早饭。在和热情善良的主人夫妇合影留念以后，9点半，冒着绵绵不断的春雨，我们继续前行。虽然我在队伍前面故作洒脱的念着：“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可我们的队伍实在不象太阳，倒是象极散兵游勇，疲惫写在每个人的脸上。好在下山的路是沿山涧新修的，比较平缓，农用车可以开上来。不时与外地的驴友热情的互致问候，打发着寂寞，近中午时分，雨停了下来，我们终于找到一个平缓宽敞的山涧停下。同伴们变戏法一样取出几个小煤气灶，烧水煮面，煎鸡蛋、馒头，并分享各自带来的食物，而我趟过溪水，在竹林平生第一次挖出四、五个竹笋，放到汤里煮熟，入口那种爽嫩的感觉真是妙不可言。几个老男人把酒临风，挥斥方遒，只差拔剑四顾了，而一边，绿茶等几个姑娘在默默的收拾着我们制造的垃圾。文君当炉，相如沽酒的生
活就是这般吧。
坐在山涧的石头上，抬头看着悬崖上一两株残枝，三四点伤红，山茶悠悠的开着，一缕阳光闪烁着幽怨而又清澄的眼眸，不由的沉醉那花影摇曳的暗香里了。渐渐地，我烦躁的心温柔起来。这个春风沉醉的时候，儿时的快乐和现实的温馨融合起来，凝华成了一份淡泊和宁静。这不就是徘徊在都市中，有点混乱、有点迷茫、有点焦躁、有点挫折、有点收获的我，苦苦追求的东西吗？我多么希望，这份淡泊和宁静，就象眼前这一溪碧水，悠长地流淌在我今后的岁月中呵。
傍晚时分，和呼吸、绿茶以及海的这边，固执而又执着的穿过云雾飘忽，溪流潺潺，怪石嶙峋的障山大峡谷，走到了此行的终点。及至悲愤又无奈的纳上门票，看着另辟蹊径，却殊途同归的伙伴，笑呵呵的望着我们，复又开怀：你们领略过“无限风光在险峰”，又何曾知道曲径通幽处的情思缱绻啊！品茗与牛饮区别就是在此呦，呵呵。 依在车旁，回望山风拂过的暮色苍黛的大障山，氤氲的雾气还笼罩在山顶，好像即将出阁的姑娘。一种恬美静寂的陪伴着我。眨着自己的眼睛，有些涩涩的感觉，一阙纳兰的词在脑海浮起，我悄声吟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懵懂中，障山呜呜，象和了一首羞涩的情诗，又是一曲缠绵的老歌：何日再追,何地再醉，说今夜真美。无份有缘,回忆不断，生命却苦短。一种相思,两段苦恋，半生说没完。在年月深渊，望明月远远，想象你忧郁。前世故人,忘忧的你，欢喜伤悲，老病生死。说不上传奇，恨台上卿卿，或台下我我，不是我跟你。俗尘渺渺，天意茫茫，将你共我分开。断肠字点点，风雨声连连，似是故人来……
后记：台湾文人简浈说的好，文学如溪涧，允许不同姿势的浏览与品味。好寻思的人，临流自伤，说人生也是不可眉批的东逝水。自诩清高的人，水清濯缨，水浊濯足，一向自在。至于率然天真的人，俯身溪岸，一咕噜一咕噜地畅饮，把自己喝成一条支流。
又补：参与本次行程的共计14人：海的这边、晓凡、潇潇、猪哥、中万、青山远、深水潜艇、边缘人、蓝牙、单声道、呼吸、绿茶、虫虫、梧桐。
猪哥2008年4月9日于月牙湖畔
4月14日修改于猪舍
重整再记：
仅把此文献给在天堂的呼吸姑娘，天堂里没有病痛，只有你欢乐的笑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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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09-5-15 17:5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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