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记事六 - 仿佛就在昨天

admin

作者：《苍梧晚报》总编辑王绪年

在我25年的新闻生涯中，有一段经历至今让我铭记在心。每每想起这段往事我都激动不已。

那是1979年10月，我刚踏上记者岗位不到一年，领导叫我去采访江苏捕鱼大王王士杰。

王士杰，连岛乡东连岛村对船船长。那年40多岁。据材料介绍，他率领的对船产量连续几年名列全省第一。这样一个典型，在著名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开过不久的背景下，在全党全国人民一心一意抓经济发展的大气候中，意义非同一般。第二天我就来到岛上的王士杰家中。但采访了半天，情况令我沮丧：我怎么问他都是几句话，不是说运气好，就是说是领导指挥好，半句不谈自己。这稿子怎么写？第一次采访就这样以失败告终。

“他不讲，你就看。到船上和他一起出海，同吃同住同劳动，在‘三同’中找出素材呀。”在部门领导的支持下，我决定与王士杰一起出海。

那天下午，船上的船员们以对虾、海蟹、鲈鱼和米饭招待我这编外船员，然后便乘船迎风破浪向港外驶去。年青、好奇，使我充满着新鲜感，来到甲板，饱揽港口、大海的风韵。可不一会，船刚驶到连岛外的“锚地”附近，我就成了醉汉，头晕、呕吐，不一会就把吃的海鲜全部还给了大海。就这样，吐阿吐，吐了饭菜吐酸水，吐了酸水又吐胆泽。“快把他送到仓里休息。哎，我说不来你要来。”王士杰和其他船员把我扶到仓里的小床上。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半睡半醒的我感觉船稳多了。“小王，起来吧，我们到山东威海渔港了。”“啊，怎么把我送到港口了？”“再不送你上岸你可就出问题了。”

晕船的人都知道，就是上岸了还得晕陆。到了招待所，由于晕陆，我只能躺着和人说话。此时，老王看着我苍白的脸，一边倒水，一边给我喂药，不时给我拉拉被子，就像慈父般呵护着我。不知不觉我又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是夜里10点多。我一看，他仍然坐在我床边，桌上两碗面条已结成了块，我没吃他也一口未吃，我禁不住泪流满面。此时，他也已双眼通红：你睡好，我们爷俩就简单聊聊吧。他打开了话匣，从身世谈到捕鱼，从捕鱼又说到做人，从别人遇风浪收网到他遇风浪往深海跑。这些话，我从未听过，他也从未讲过。他看看我又说，你父亲一定很幸福，我就不如你父亲了。他说，由于长期漂泊在海上，研究风浪，探索捕鱼虾经，一年中难得去家两个月，对孩子来讲已失去了做父亲的义务。他眼含热泪告诉我，他儿子是他家唯一的男孩，有一年生病了，作为父亲本应承担重任，可在需要他时，他却远在远洋渔场。“那你怎么说你捕鱼多是领导好的结果呢？”“其实，我们出了海全凭自己了，哪里有鱼、哪里有鱼群，哪里有对虾，那就更凭船长的经验了。不过，你想想，早几年都喊抓革命促生产，光谈生产那成，况且鱼捕多了也不能把功劳都说成自己的。”“想不到你在那样的年代里有着自己的生存发展法则。”我刚插了一句，他又满脸笑容说：“现在好了，三中全会鼓励我们多捕鱼，对船也由我们十几个人包了，大伙劲头更足了。”

说着说着，已到深夜。“你好多了，我得赶回船上连夜去辽石渔场，看看今年这情形，对虾一定多。”他不让我起身相送，独自一人向渔港码头跑去。

他的事迹，他的为人感动着我无法入睡。感觉到晕陆已过，我便起身补笔记，思索着他做人之道、捕鱼之经。当记到他荣辱不惊时，我几次挌下手中的笔。文革后期，他就是捕鱼能手。但因为他五十年代从乡机关返村，人们就说他有问题，可他从不去和别人辩论。尤其是他的捕鱼经验被发现后，每次叫他介绍经验，他都用改造思想、接受乡村领导来搪塞。而每次介绍完他都泪往肚里流，经常自问吃一辈子苦，探索一辈子捕鱼之道怎么成了改造思想的典型呢。回到报社，我便用一个晚上，一口气成就了一篇通讯《海上尖兵——王士杰》。也许受王士杰事迹的感动，也许编辑们慧眼识珠，这篇通讯除《连云港日报》发表外，《人民日报》、《新华日报》都在显著位置刊发。当年，王士杰同志还被评为江苏省劳动模范。

春节前夕，老王来到了报社，告诉我一个喜讯：这次去辽石渔场捕对虾，又获得大丰收，对船总产居全省第一。说着，他从包里拿出一串对虾干。看着红红的大对虾干，我调皮的说道：这不会又是领导好的结果吧？哈哈……他听后笑得是那样开心。

伊人李彧

上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